老卓又接着说:“我逃出来的时候,村庄已经着火了,我走的时候还被很多人看到了,他们都不理解我,可实际上是长老让我离开的,他说:我的资历最老,能去外面搬来救兵,那时候他也已经为了救我被压在木桩下,我如果不走,也会被大火吞噬……”
    看来他曾经还幻想着可能会有其他幸存者,能与自己再相逢,自己能与他们解释清楚——离开并非因为自己懦弱。可是现在一切都化为了焦土,真相也被生死隔绝了。
    他的话让我们觉得痛心疾首。的确,这让人十分无奈,不过也更说明了我们击溃鬼王和玉藻前是刻不容缓的,否则还有其他人可能会遭殃。
    现在老卓还活着,鬼王不可能会轻易善罢甘休。
    他沉湎于伤痛的时候,我安慰他说:“老卓,你不要难过了,这并非你所愿,你不是遇见了我们吗?我们一定会全力帮助你去为村子里的人报仇,你一定不要再胡思乱想了!”
    接下来,鱼头人问:“陈教授怕的是什么?”
    教授说,自己不过是怕给我们拖后腿,怕自己会成为鬼王和玉藻前击溃我们的缺口。
    也的确,之前他被鬼王蛊惑后抓走过,但我并不觉得他是我们的累赘,反倒因为有他在我们才能一直解读那本带有诡异文字的古书,他也是功不可没的。
    这时候我也注意到,阿勇的表情好像不太自然,他的双手一直握拳放在自己的膝盖上,不住的颤抖,头顶上落下大颗的汗珠,我能清楚的分辨出那是冷汗,并不是海水。
    鱼头人弹了一下手中的那块鱼骨牌,瞪着阿勇问:“你说吧,你最怕的东西到底是什么?你一定要对我坦白,否则我就要用你喂鱼了!”
    谁知鱼头人的话似乎是勾起了他的回忆,他居然不能自控的哭了起来。
    就在我们都好奇,不知他为何会如此的时候,阿勇吞吞吐吐地说:“其实我当年离开百鬼群岛,一部分原因是因为我害死了自己的弟弟,不光是因为我受到了诅咒。”
    我咽了口口水,把一大把酸梅塞进自己的嘴巴里,让自己保持清醒和振作,他的话确实让人觉得有些难以置信。
    阿勇告诉我们:“我和弟弟在年轻的时候,就总是被人欺负,我们小时候在当地的寺庙里居住,为庙上做劳工相依为命,可是在前年,一场大火改变了我们的命运,火烧遍了整个群岛的东侧……”
    老卓问:“前年?那正是我们村子里的人遇害的那一年,那火难倒是?”
    阿勇点点头:
    “没错,不过好在寺庙距离着火的地方比较远,所以并没有被殃及。”
    他陷入了回忆当中,好像不那么紧张了,不过眉头依旧没有舒展:
    “在当时,寺庙里的和尚们也都以为这是天灾。也就在我们站在庙门口,担心火会波及到寺庙的时候,一个男子出现了,他的着装与镇上格格不入,他抬起头来我们才看到,他带着一张面具,不过依旧难掩他面具下那双黄色的像猫眼睛一样的瞳仁。”
    老卓在听到这男子的时候好像很愤怒,他的表情让我有些疑惑。
    阿勇接着说:“他跟我们说,这是神的旨意,是神灵发怒了,如果要是寺庙里的人不能给火神敬献一个生灵的话,那整个寺庙的人都会遭殃。那个时候所有庙上的人都很犹豫,毕竟我们都是家人,又有谁会愿意把家人推到火坑里?”
    “可是你还是那么做了,不是么?”
    鱼头人忽然打断他的话,这让我有些惊讶,阿勇低下头说:
    “那个时候我年轻气盛,不知天高地厚,于是怒不可遏,对那人大吼着:你给我滚,我们都是一家人,不可能会让人白白去送死,你就不要做梦了!谁知他被惹怒了,他居然指着我说:好,既然你这么勇敢,那不如你就替大家去死好了!”
    “我的弟弟阿智刚才还在人群中,这会儿激动的冲了出来,挡在我的前面。平日里我们虽然相依为命,但也没少吵架。”
    “让我更没想到的是,他在这种时候居然说他可以替我去死,庙里所有人都一阵唏嘘,可是我那个时候怎么就没有勇气?我怎么就能没有阻止弟弟这样做呢?”
    阿勇似乎无比后悔,但现在木已成舟,他也没办法,他的语气里满是愧怍,但我也看到青行灯一直在瞪着他。阿勇叹气说:
    “那男人奸笑着答应了弟弟,在这时我才清醒过来,试图把弟弟拽到自己身后,可我却发现自己的双手一直在不住地颤抖,就像是骨头被人抽走了似的。后来我才明白,其实我根本就是希望弟弟能替我去死,我居然如此不堪!”
    小莹瞪着他说:“你这家伙怎么这样?他可是你的亲生弟弟,你怎么能产生这样的想法呢?
    阿勇摇摇头说:
    “都是我利欲熏心,这都是因为我跟弟弟阿智两个人都爱上了村子里的姑娘洛河,而且她爱着弟弟,每次我追求她都要被她一顿臭骂,她却总是和弟弟眉来眼去。正是因为这样,久而久之,我居然起了歹心。”
    现在看来,他并不像自己表现的那样成熟,脸上的沧桑实则是憔悴与愧怍的结果,他苦笑着自我反省:
    “弟弟主动要替我去死,可以不顾性命,可我却在想,如果他要是死了,那洛河是不是就会和我在一起了?就是因为这种想法,我竟眼睁睁的看着他被绳子绑起来。更让我吃惊的是,在男子放出一团火焰的时候,洛河竟然一把推开的弟弟,自己则被瞬间烧成了灰烬……”
    “你也算个男人!”小莹气得要抬手打他,被我一把拦住了。
    “她当时那痛苦的表情,从皮肤被灼烧起水泡,到最后完全变得焦黑的样子,我这辈子也忘不掉,我无比后悔,大脑一片空白。”
    “可是这时候那男人似乎并没有要守信的意思,他似乎从一开始就没要放过我们,一挥手放出了一群冒火的狐狸,庙里的人全都被吞噬,最后只留下了我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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