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学不到半个月,我就被班主任老陈请到办公室单独进行思想教育。
    当老陈从凿壁偷光说到孟母三迁之时,我偷偷打了个哈欠。岂料此举刺激了滔滔不绝的老陈,她一拍桌子,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胡乐,我说了一大堆,你到底听进去没有?要知道你现在是高二,不是初二!身为师范附中过来的学生,你的物理就考了三十八分,你好意思吗你?”
    为了避免她开始新一轮的思想教育,我赶紧诚恳认错:“陈老师,我知道错了,下次我一定考好。”
    “报告。”一道突兀的男声传来。
    我和老陈同时循声望去,看到苏南抱着一沓试卷,面无表情地朝我们走来。
    一看到他,我就像是溺水的人抓到救命稻草一般,赶紧朝他使眼色。
    结果我眨到眼抽筋,苏南依旧视而不见,和我擦肩而过,将试卷递给老陈:“陈老师,订正后的试卷收好了。”
    一看到自己的得意门生,老陈的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她对着苏南温柔一笑:“谢谢啊,你这次物理又考了满分,很不错,下次再接再厉。”
    苏南谦虚:“谢谢陈老师,不过……”他看了我一眼,慢悠悠地开口,“订正后的物理卷子还没交齐,少了胡乐的。”
    我心里咯噔一声。
    “她的卷子在我这儿呢,你看看她考的,三十八分,好意思!”老陈将卷子拍得啪啪响,怒其不争。
    “你们两人都是从师范附中来的,怎么到了高二,学习成绩就天差地别了?苏南,你好好教教她,胡乐,你把卷子拿回去,下次再考不及格,我就请你家长。”
    请家长向来是老师压制学生的必胜法宝,我像是被捏住脖颈的猫,立马没了脾气:“是,陈老师。”
    老陈白了我一眼,挥挥手说道:“你们都回去吧。”
    一出办公室,我立马拦住苏南,幽怨地控诉:“苏南,咱们好歹也是穿同一条裤子长大的,兄弟有难,你怎么可以见死不救呢。”
    他轻飘飘地扫了我一眼:“我看你还活得好好的。”
    “那是我抗打击能力强。”我反驳。
    “不用那么文艺,你就是纯粹的脸皮厚。”他随意瞥了一眼我的试卷,冷笑,“送分题都会错,你长脑袋只是为了好看吗?”
    要是苏南以后成为一个老师,他的学生肯定都很惨,想想他的毒舌,我顿时觉得老陈那些打击人的话完全不算什么。
    不等我反驳,他又不容置疑地留下一句圣旨:“待会儿体育课散了后,你回班上乖乖等我。”
    作为一名合格的学渣,我向来左耳进,右耳出,所以体育老师一说自由活动,我立马像出笼的鸟儿一般,奔向自由……结果遇上了拦路虎。
    看着离我一米远的苏南,我叹了口气:“苏南同志,我想问你一件事,你是不是在我身上安装了定位系统?”否则的话,怎么总能精准打击呢?
    “少废话。”他一步上前,拎着我的衣领,跟拎小鸡仔似的,“去教室补课。”
    我在他手底下挣扎:“老陈只是客气客气,你也当真的啊,我真的不想浪费学霸的时间,你就让我自生自灭吧。”
    话音刚落,苏南果然放开了我,嘴角微微一勾,脸颊边的小酒窝若隐若现。
    我经常想,上天既然赐予他一张冷若冰霜的脸,为什么又要赐给他可爱的小酒窝呢,这两者搭配在一起,实在太违和了。
    就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苏南眯起眼,淡淡威胁道:“好,那放学我就告诉阿姨,你考……”
    “不就是补课吗,择日不如撞日,我现在迫不及待地想要接受知识的洗礼,来吧。”我赶紧说道。
    如果上天再给我一次机会,我宁愿选择倒在老妈的棍棒底下,也不愿意接受苏南的精神摧残。
    被苏南骂了一百零八遍,我已经麻木了,最后一次把订正后的试卷递给他,顺便死气沉沉地控诉:“苏南,答应我,你以后千万不要当老师。”
    他专心致志地检查着试卷,闻言,头也不抬地问我:“为什么?”
    “因为我怕你的学生会怀恨在心……”
    苏南抬头,淡淡地看着我:“所以说,你也恨我?”
    我摇头,在心里默默道,我不恨你,我只想掐死你,我可比那些小肚鸡肠的人简单干脆多了。
    看着苏南一副“你有胆子说恨我,我就让你下地狱”的模样,我咽了下口水,咧嘴一笑,能屈能伸:“怎么会呢,你不辞辛劳地帮我订正试卷,我感谢你还来不及呢。”
    他笑了一声,明显不信,微垂着头继续检查试卷。
    阳光从窗外照进来,懒懒散散地洒在地上,白色帘子被风吹起,从他头顶拂过,他低着头,长睫微垂,薄唇轻抿,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
    不得不说,这一幕的确养眼,就是放进文艺范儿十足的电影中也十分和谐。
    我不禁感叹,岁月是把杀猪刀,也是把美容刀,小时候的苏南,瘦得跟猴儿一样,笑起来比哭还难看,后来不知道吃了什么,真是男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
    他身量也高了,脸皮也白了,五官也越来越精致了,就是这面瘫的毛病一直没改,可惜了。
    “这次都对了……”他一抬头,发现我一脸痴呆地盯着他,嫌弃地皱眉,“你又发什么神……”
    “苏南。”苏南的好友徐旭大大咧咧地走进教室,拍了拍他的肩膀,又和我打了一个招呼:“嘿,胡乐。”
    “嘿,嘘嘘。”我回他一笑。
    “咝,说了我叫徐旭,不叫嘘嘘,叫得人想尿尿。”他作势要拍我脑袋,却被苏南不着痕迹地拦住。
    苏南木着一张脸问:“什么事?”
    “打篮球去啊!这大好时光你在这儿干吗呢?你一个学霸还争分夺秒地学习呢?”徐旭不以为然。
    我无地自容,苏南不是争分夺秒地学习,而是争分夺秒在先进帮后进。
    显然,徐旭也看到了桌上的物理试卷,他轻咳一声安慰我?:“胡乐同学,读书不是人生唯一的事情,书读不好不代表你做人不行,我就觉得你特阳光、特积极、特热情。最近学校不是要举办文艺晚会吗,你有什么才艺,完全可以上台发光发热。”
    说起文艺晚会,我便幽怨地看着苏南。
    高二文理分班后,班上纪律涣散,毫无集体感,教导主任看不下去,和校长大人商讨之后,决定举办一次文艺晚会,每个班级至少要上报三个节目。
    作为一名积极向上的大好青年,我对此义不容辞。
    只可惜文艺晚会的大权掌握在苏南手上,不管我如何软磨硬泡、威逼利诱,他都不为所动。
    逼得急了,他就来一句:“你先把你成绩提高上去再说。”
    所以说,我成绩不好和参加文艺晚会,为班级争取荣誉有什么直接联系吗?他就是不想让我有上台表现的机会。
    我和苏南是典型的青梅竹马。
    我是九月出生的,而苏南是十一月出生的,他比我整整小了两个月,当我会走的时候,他还不会翻身。
    不过这家伙是典型的后来者居上,五岁便开始赶超我了,不仅能流利地背诵唐诗宋词,心算更是不在话下。
    所以问题就来了。
    站在同样起点上的两家父母,生的儿女却天差地别。
    我除了学习,其他无所不能,之所以能以吊车尾考上第一中学,第一原因是我那年运气好,而更深层的原因是中考那一年,我被苏南逼着学习了。
    苏南一本正经地告诉我:“我并不是想帮你,只是像你这样的人,只有跟在我身边才不会走弯路,去了其他地方,以后只会危害社会。”
    为了不让我成为社会的蛀虫,苏南多么忍辱负重啊!
    因为苏南太聪明,而我智商余额不足,天平出现不平。
    我妈那人啊,表面上看着可和蔼可亲了,可哪个女人没有一点虚荣心和攀比心,看着隔壁苏南隔三岔五地抱着奖状、奖杯、奖金回家,而我家门槛都快被各科老师踩塌了,我妈心里极其不平衡,一直拿苏南这正面教材教育我,他就是典型的别人家的孩子。
    所以小时候我都不爱和苏南玩,但我妈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多跟苏南玩一玩,没准儿能沾沾他的仙气。
    可仙气我倒是没沾到,只惹了一肚子气。
    为了我的文艺晚会大业,我自告奋勇地帮苏南和徐旭提书包,他们打篮球,我在后面端茶倒水做后勤。
    不得不说,苏南打篮球的时候还挺帅的,引来了不少“蜜蜂”,她们围在篮球场上,时不时尖叫一声。
    听着此起彼伏的“苏南加油”,我不禁侧目看向他。
    球场上,他正在三步上篮,修长的身材一跃而起,发丝在阳光下轻晃,看着这一幕,我的心不经意一颤,旋即恢复正常。
    打了一轮,苏南擦着汗走到我面前,言简意赅:“水。”
    我赶紧将矿泉水递了上去。
    他拧开盖子,仰头喝水,因为喝得急,一股水顺着他的嘴角流下,滑过上下滚动的喉结,滑落微微起伏的胸膛上。
    我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不知道为什么,我好像也有点口干舌燥。
    夕阳西下,整个操场笼罩在晚霞中,苏南的身影一半露在光明下,一半隐在阴影中,光影明明灭灭,他勾唇一笑的时候,像是一幅油画。
    我一眨眼,便记录下了这一刻。
    我俩推着单车回家。
    路上,我趁着他心情好,又提了一次文艺晚会报名的事情。
    对于我的执着,苏南十分无奈:“你学习要是有这种积极性,哪里还会考三十几分。”
    “那你说,你答应不答应?”我问。
    他长腿一跨,坐了单车,单脚点着地,朝我挑衅一笑:“那要看你追不追得上我。”
    话音刚落,他已经骑着单车远去。我回过神来,暗骂一句,手忙脚乱地跨上单车,可因为我腿短,紧赶慢赶还是落后他一大截。
    晚风拂面,苏南的衣角被风吹起,像是展翅而飞的白鸽。他蓦然一回头,风吹乱了他的一头黑发,却始终打不散他脸颊边深陷的酒窝。
    当我累死累活赶到家门口的时候,苏南已经准备出门买酱油了。
    我发誓,我从他眼里看到了嘲笑。
    我妈出来倒水,一看到苏南,笑得比三月春花还灿烂:“哎呀苏南啊,给你妈买酱油啊,真是听话的好孩子。”
    “阿姨好。”苏南在大人面前总是乖巧无比。
    “听说你这次物理又考了满分啊,真是厉害呢,昨天你妈还在大家面前夸你,说生了个好儿子,不像我,生了这么一个铁板棉袄,尽给我找不自在。”
    酸,这语气够酸的了。
    和她做了这么多年母女,要是对她没点了解,枉活一世,我知道母上大人肯定又在苏南妈妈那里踢到铁板了。
    为了给老妈争口气,我上前自荐:“妈,我也不赖啊,这次学校举办文艺晚会,我打算表演一个出其不意的节目,保证让大家拍手称绝。”
    我妈丝毫不给我面子:“就你,算了吧,你是表演胸口碎大石、伸手下油锅,还是吞剑啊?”
    我嘴角抽搐,不带她这么拆台的,但表面上依旧装得一本正经:“到时候一定让你刮目相看。”
    其实节目我早就准备好了,缺的就是演员。
    我私心想着,苏南迟早都要答应我的,所以我还是要早做准备。俗话说得好,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
    而我已经物色好了演员,吃完饭后,我便打电话给方晓静和方子聪。
    方晓静和方子聪是我的好朋友,别误会,他们两人只是单纯撞了姓而已,并不是兄妹,我们三人在班上组成了坚不可摧的金字塔,是有名的三剑客。
    但对此,苏南发表了不一样的看法。
    他觉得我们不是金字塔,因为金字塔太神秘高贵,我们配不上。他说我们三人更像是等边三角形,三个都是学渣,状态非常稳定。
    我问方晓静:“现在有个让你成名的机会,你上还是不上?你不是一直想当演员吗?现在你有机会成为下一个玛丽莲?¤梦露。”
    “你要做什么?”方晓静兴致勃勃地问。
    “我写了一个舞台剧本,需要演员,你是我第一个选中的。”
    “什么剧本啊?我演谁啊?”她十分兴奋,我能想象她在电话那端跃跃欲试的模样。
    “哦,刻舟求剑,你演那把剑。”我说。
    “胡乐,你去死,真的!”方晓静暴躁地挂了电话。
    我又用同样的语气、同样的话问了方子聪,也得到了同样亲切的“问候”。但功夫不负有心人,他们两人还是被我的热情所打动,最终答应与我一起为文艺晚会发光发热。
    彩排期间,我灵光一闪,提道:“为什么我们不找苏南来看看呢?没准儿他一看就被我们的节目深深迷住了,然后立刻大笔一挥,将我们的节目报上去。”
    方晓静已经后悔答应我的请求了,她实话实说?:“胡乐,不是我打击你,就你这剧本的水平,别说苏南了,就是我和方子聪都觉得寒碜,我觉得我们还是早点退出吧,免得到时候丢脸。”
    我一本正经地说道:“前三名有奖金。”
    方晓静立马倒戈:“呵呵,剧本差算什么,改就是了,我相信以我逼真的演技,一定能弥补剧本的不足,是不是啊方子聪?”
    方子聪一脸苦大仇深的表情:“我觉得有你参加,更加不可能了。”
    “够了。”我总结,“这还没开始,你们就在那边胡乱猜测。我去找苏南,你们继续彩排,不要偷懒。”
    作为日理万机的班长,苏南怎么可能会答应来看我的彩排,他的回答很简单:“我没空。”
    我腹诽:你有空上卫生间,有空吃饭,有空在休息的时间看杂志,怎么抽不出十分钟看我们的彩排?于是趁着他上卫生间的间隙,我把他拦在了男卫生间门口。
    苏南从里头出来,看到我的第一眼,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他洗了手,把我拉到角落批评教育:“胡乐你有病吧,你站在男卫生间门口拦我很好玩吗?”
    好玩倒是不好玩,只闻到了一股“销魂”的味道。
    “只要你看一眼我们的彩排,我就不再缠着你,我发誓。”我举起三根手指。
    他闭了闭眼,深呼吸了下,胸膛微微起伏,似濒临爆发。但为了我的节目,我只能挺直脊背,不卑不亢。在我的死缠烂打下,苏南终于点了点他高贵的头颅。
    我拉着他来到学校的喷泉边上。
    舞台剧讲究逼真,所以我们暂时物尽其用,牺牲一下学校的喷泉。
    我饰演的是船,方晓静饰演丢剑的剑客,而方子聪,就是那把剑。
    为求逼真,我弯着腰半蹲在喷泉中,方晓静骑在我身上,一脸深情地说道:“哦,我的剑啊,我的挚爱,我不该三心二意,让你掉入冰冷的河中。你是我的爱,我怎么……”
    饰演剑的方子聪扑哧一声,没忍住笑了出来。
    我和方晓静齐齐瞪了他一眼,方子聪立马眼观鼻,鼻观心,不敢造次了。但是苏南不一样,他只听了一句方晓静的台词,便给我们打了低分。
    “矫揉造作。我走了。”他说。
    “别走啊!”我赶紧使眼色让方子聪拦住他。方子聪被苏南瞪了一眼,立马嘤的一声,夹着尾巴灰溜溜地跑走了。
    方晓静见状也遁走:“胡乐,我有点饿了,我去小卖部了,待会儿再来啊!”
    “你们……”见他们全都弃我而去,我恨恨地拍了下水,突然听到有人在身后叫道:“谁在喷泉池中呢?!给我出来……”
    我一听,吓得花容失色,这声音可是大魔王教导主任的,要是被他逮到我蹲在喷泉中,我今晚就别想回家了。
    “笨蛋,你还蹲着干吗?还不快跑。”苏南疾步上前,一把将我从喷泉池中扯出来,拉着我狂奔而去,身后教导主任气急败坏的声音被风吹散。
    “还跑!你们哪个班的,胆子这么大,居然敢玩喷泉?别让我抓住你们,否则有你们好看的!”
    教导主任的声音已经远去,我跑了一路,累得瘫倒在地,哑着声音笑:“幸亏没被抓住,我可不想写一万字的检讨。”
    相比我的狼狈,苏南大气都不喘一下,他淡淡地看着我,眼里藏着几分不一样的情绪:“胡乐,有时候我真想剖开你脑子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构造?”
    “反正和你不一样就是了。”我哼唧了一声。
    他将瘫软成一团的我拉起来,我扭动着:“跑得好累,让我歇一会儿。”
    “草地上有狗屎。”
    “哪里呢?哪里呢?”我跟狗追尾巴一样,一直团团转,想到自己背上挂着一坨狗粑粑,心想:完蛋了,晚上带着一坨新鲜的狗粑粑回去,我妈非打断我的腿不可。
    苏南一把按住我的脑袋,迫使我停住,眼里带着几分揶揄:“说什么你都信。”
    “你骗我!”我张牙舞爪,作势要揍他。
    “骗你怎么了,你不也浪费了我的时间。”他看着我的眼睛说道。
    “这只是我首次彩排,你相信我,我们会改进的,就让我参加吧,否则我于心不安,于心不安之下就不能安心学习,不安心学习,我又会考差,考差又要被老师叫到办公室……”
    “好了。”苏南受不了我的碎碎念,一把捂住我的嘴巴,“你比唐僧还啰唆,我答应你。”
    我一时之间不敢置信,嘴被他的大掌捂住,我只呜呜了几声。他看着我眨巴得快要抽筋的眼睛,终于大发慈悲地放开我。
    “你答应我了?真的答应我了?不是骗我?你为什么突然答应我?”我兴奋地在他身边转来转去。
    “因为……”他白了我一眼,“我不想你整天阴魂不散地跟在我身边。”
    我之所以阴魂不散还不是你自找的,早点答应我,你就不用整天面对我这张大脸了,不过鉴于他答应了我,我还是心存感激,于是说道:“我请你去小卖部喝汽水。”
    “你自己喝吧。”他丢下一句话,扬长而去。
    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来了第一中学的文艺晚会。
    校长和教导主任本着不办就罢了,要办就办到最好的原则,斥巨资举办了此次晚会。
    经校方决定,集颜值和才华于一体的校草苏南、校花许清薇将作为主持人主持此次晚会。
    许清薇在第一中学的名气不亚于苏南,刚进校就是风云人物,听说她十岁就考过了钢琴十级,写一手好毛笔字,还曾参加过青少年演讲大赛。
    总之,她和苏南都是站在金字塔顶尖的人,左手奖杯,右手名誉,小小年纪便迈上人生巅峰。
    晚会开始前,我和方晓静他们坐在礼堂的观众席上,听校长长达一小时的开场白。
    在我昏昏欲睡之际,方晓静拍醒我,说节目即将开始。我一个激灵醒了过来,拉着他们去后台做准备。
    去后台准备的时候,许清薇刚好进来补妆,看到我正在穿表演用的服装,笑意盈盈道:“你们准备得很细致啊,对这次文艺晚会很重视吧?”
    我假装听不懂她话里的讽刺,打着哈哈:“是啊,毕竟我想拿前三名,到时候拿了前三名,请你吃饭哦。”
    我说的是客套话,我知道骄傲如许清薇,也不会真的把我的话放在心上。
    她正想说什么,看到苏南进来,便迎了上去?:“苏南,教导主任找我们。”
    “就来。”他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目光朝我投来。
    此刻的我穿着黑衣裳,因为我饰演的角色是船,所以我本人必须要和背景融为一体。
    怎么形容我现在的模样呢,看过电影花絮中的背景小绿人吧,我现在的形象就是比较像海豹的背景人。
    “嗨,苏南,你看我这样子像海豹吗?”我朝他挥了挥手,打了个招呼。
    得了,更像海豹了。
    看我这副滑稽的模样,一直板着脸的苏南,嘴角不由自主地勾了勾。经过我身边的时候,他轻轻拍了拍我的脑袋,轻飘飘地丢下一句话:“胡海豹,加油。”
    我们的节目被安排在了最后一个。
    我们三人躲在后台,眼看着一个个节目过去,心里愈加不安。
    方晓静想要临阵脱逃:“胡乐啊,你看他们准备的节目那么优秀,我觉得我们的节目好像拿不出手呀。”
    我白了她一眼,都什么时候了还长别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我给她加油打气:“这可是你人生第一次站在舞台上,千万不要怯场!这虽然是你的一小步,却是你人生的一大步。”
    终于轮到我们了,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终于走到了舞台中间。
    苏南退到舞台角落,他淡淡地扫了我一眼。我将视线从他身上收回,看着台下乌压压一群人,突然有些怯场。
    方晓静是第一个说台词的,平时她的台词练得倒背如流,到了台上却开始结巴:“哦……我……我亲爱的剑……你……你怎么舍得……舍得弃我而去,我与……与你同甘共苦……”
    我听得连连皱眉,方晓静这是卡带了吗,一句台词说得断断续续,我小声提醒她:“别紧张,稳住稳住。”
    她才说了一句台词,观众席上便爆发出一阵大笑,坐在第一排的校长、教导主任以及评委老师连连摇头,连不远处的苏南都捂着脸,一脸不忍直视的模样。
    方晓静的自信被一声声哄笑击打得消失无踪,她几乎是哭着念完台词的。
    接下来到方子聪出状况了,他看到方晓静手足无措地站在舞台中间,平时胆小如鼠的他突然暴起,挡在方晓静的面前,对着下面哄笑的人群怒道:“笑什么笑,有什么好笑的!”
    我和方晓静诧异地看向方子聪。
    这会儿的他,头上戴着剑柄的道具,身上穿着道具服,看上去滑稽不已,却毅然决然地挡在我们两个女孩面前。
    台下有几个爱闹事的学生起哄:“表演得那么烂,还不准我们笑了?”
    “就是就是,这种节目也敢拿上台表演,谁给你们的勇气?”
    各种各样的嘲笑声此起彼伏,眼见场面失控,连教导主任都不满地看向舞台。
    正当我们手足无措的时候,苏南的声音透过话筒传来。
    他徐徐朝舞台中间走来,低沉的嗓音在偌大的舞台荡漾开来:“楚人有涉江者,其剑自舟中坠于水,遽契其舟,曰:‘是吾剑自所从坠。’”
    他念完,眼神鼓励地看着方晓静。原本手足无措的方晓静,突然平静下来,恢复如常,声情并茂地开始表演。
    而方子聪也一改平日随心所欲的模样,和方晓静配合得天衣无缝,台下的嘲笑声渐渐散去。
    我看了苏南一眼,他却只是淡淡扫了我一眼,功成身退,转身走到舞台角落。
    节目终于谢幕,我们齐齐松了口气。
    到了后台,方晓静拍着胸脯说道:“我的心脏差点跳出喉咙了,要不是班长帮忙,我都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是啊,要不是苏南急中生智,我们的节目有可能就那样中断,别说前三名了,或者我们还会成为此次文艺晚会的笑话。
    方晓静拍拍我的肩膀:“亲爱的,感谢班长的事情就交给你了,我相信你一定能做好。”
    要感谢苏南很难,他这人是典型的油盐不进,糖衣炮弹对他没有任何效果,所以直到晚会结束,我都没想出一个好办法报答他。
    文艺晚会结束后,我回到家思来想去,直到我妈的大嗓门响起:“胡乐,下来吃饺子了。”
    一听饺子,我立马将报恩抛到脑后,刚下楼,我妈就塞给我一碗热腾腾的饺子:“去,送一碗给苏南家,记得带点醋回来,咱家没醋了。”
    我端着饺子去苏南家里,一路上都在想一个笑话。
    从前一家人吃螃蟹,因为没醋,便去隔壁家借。没几天,隔壁家拿着一碗醋到他家,说:“我们家今晚喝醋,向你借点螃蟹。”
    “你站我家门口傻笑什么?”苏南开门出来倒垃圾,看到我笑得像个智障一样,眉头微微皱起。
    “我来送饺子,顺便借点醋。”我把饺子碗端到他面前。
    “进来吧。”他扫了我一眼,“在家好歹梳一下头发。”
    我头发怎么了?
    经过他家卫生间,我看了看自己,顿时脸红不已,现在我的发型比较后现代化,我妈也真是的,不能因为我是铁板棉袄就完全放弃我啊,竟然都不提醒我一声。
    不过我的脸皮向来厚如城墙,梳好头发,面不改色地从卫生间出来,看到电视上暂停的《魂斗罗》的游戏画面,顿时心痒难耐,拿着手柄开始通关。
    苏南在一旁吃饺子,时不时鄙视我两句:“笨,走这里。你是猪吗?这都会送命!好了,游过去啊,躲子弹啊……”
    当然,他指挥我的时候,依旧是一副淡淡的语气。
    我被他说得手忙脚乱,没一会儿便阵亡了,我把责任都推到他身上,一摔游戏柄:“你行你上啊,都是你,害得我阵亡。”
    他咽下最后一口饺子,白了我一眼:“自己技不如人,就不要推卸责任。”
    “好啊,那我们比一场啊!”我这人向来不服输。
    他哼了声,拿起游戏柄。随着游戏开始,我却使了坏心眼,处处拦截他,给他捣蛋,心想:反正自己赢不了,就是死了也要拉他垫背。
    不过苏南很快便看穿了我的诡计,不仅机智地甩掉我,还在通关的时候,从我身上借了最后一条命,硬是用一条命打死了大boss。
    通关成功,他放下手柄,挑衅地看了我一眼。
    我不服气:“你凭什么没经过我的允许,就把我的命借走?”
    苏南很淡定,也很自信:“因为命在我手上比较有意义,在你手上只不过是又多一次躺尸的命运。”
    “你!”我两只手捧着他的脑袋,迫使他张开嘴巴,气急败坏说道,“你把饺子给我吐出来,吐出来!”
    “别闹了。”苏南轻轻一使力,轻轻松松地将我的手拿开。
    我怎么会服气,比力气,我可能不如他,但比缠人,我可是当仁不让。我像八爪章鱼一样将他缠得紧紧的,两人在地上滚来滚去,我一边滚一边说:“苏南同学,你不能总是这样说话啊,要知道良言一句三冬暖,恶言伤人六月寒,你天天这么对我恶语相向,你知道我脆弱的小心灵受到了多大的打击吗?”
    他推我的脑袋:“不好意思,我看不出来你心灵脆弱,倒是神经比电线杆还粗。”
    “你看你又来了,我们也算是穿着一条开裆裤一起长大的,吃同一碗饭,用同一个浴盆洗澡,你怎么就不对我好一点呢?你可别忘记了,小时候我救过你一命。”
    说到这里,苏南突然停下动作,目光直直地看着我。
    我说的那件事,发生在幼儿园。
    那一年,我和苏南刚换下尿不湿,成功进入幼儿园,接受文化熏陶。
    别看只是幼儿园,也是存在校霸的,三岁的苏南长得跟猕猴桃似的,满脸写着“来欺负我”啊!
    欺负苏南的是一个小胖墩,不是抢他午饭的点心吃,就是弄坏他的玩具。每当这时候,我总是躲在一旁,偷偷地看着苏南哭。
    直到有一天,小胖墩又欺负苏南,这次小胖墩变本加厉,居然使用武力。我想,万一苏南被玩坏怎么办,那我岂不是没戏看了?
    没戏看的话,那我待在幼儿园就没有意义了。
    于是我奋起抵抗,和小胖墩扭打在一起,不过我高估了自己的实力,被他推了一把,脑袋撞到了桌角。
    然后,我没出息地晕了过去。
    我醒来之后,发现左眼睛被包得严严实实,医生告诉我爸妈:“还好只是擦伤,再过去一寸,这眼睛就废了。”
    三岁那年,我当了半年的独眼龙。
    都说救命之恩当涌泉相报,可我也没见苏南报答我啊!
    我们忆童年忆了一会儿,都纷纷冷静下来。
    冷静下来后,我们才发现两人现在的姿势有点尴尬。
    虽然我和苏南小时候经常光着屁股一起洗澡,但那是小时候,现在我们都快踏入成年人的门槛了。
    苏南似乎也发现了这点,他手撑着地面,漂亮的黑眸盯着我。垂下的刘海扫到我的脸颊,我突然一抖。
    苏南皱眉问我:“你怎么了?”
    “我好像被电了一下?”
    苏南皱了下眉:“被电了,静电?”
    也许吧。
    我没出现心脏骤停、皮肤灼烧之感,应该是静电,要是真被电了,苏南也别想逃出生天。
    “你快起来,重死了。”我伸手推了推他的胸膛。
    突然,我听到一声怒吼:“你们两人在做什么?!”
    我一听这声音,心里咯噔一声,这下玩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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