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林兮一起出席这场官司的,还有顾书卿。
    他口袋里是装着药的,当然,这件事得到了陆砚安的准许,尽管对于这场官司的结局,一切都在掌控之中,可面对父母分离,以及父亲背叛的种种实锤,顾书卿还是担心林兮在情绪上会出现难以控制的局面。
    其实,战墨池也去了。
    只不过他一直在暗处,车上还坐着林听。
    林听年纪小,实在是不明白外公外婆都已经这么大把年纪了,为什么还要离婚,所以他看到林兮在顾书卿的陪同下进了法院后,有些伤感的问战墨池:
    “你当初为什么要跟妈咪离婚?”
    这个问题,说来话长。
    但林听没等战墨池回复,又自顾自的说:
    “我都差点忘了,你当初是因为苏禾阿姨的死,怪责我妈咪,所以才跟妈咪离婚的,老战,你以后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这个事实已经让战墨池懊恼了无数回,偏偏这小家伙还要在他伤口上撒盐:
    “儿子,爸爸问你,犯了错的人,是不是就再没有改过的机会了?”
    林听想了想,回答道:
    “有,但是失去的不会再回来了,你以前因为一个女人伤害了我妈咪,虽然这么久的时间过去,妈咪可能不再记恨你,但她对你的爱,也早就消散了,老战,你能做的,不是求妈咪原谅你,而是当你再遇到自己喜欢的人时,一定要记住,不管遇到什么样的事情,你都要陪在她身边,绝不放开她的手,不要自以为的替她做主,男人嘛,总喜欢自以为是的。”
    一个孩子能看透的事情,大人往往输在想太多。
    战墨池换了姿势,问林听:
    “儿子,假如,我是说假如啊,假如有一天你遇到了难题,甚至是危险,你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安然度过,你也知道情势很凶险,你知道有个方法很残忍,但你一定能保护好她,你会将她安置在某个地方,还是把她留在身边,跟你一起共同面对生死?”
    这个问题对于一个不满六岁的孩子来说,未免有些难度。
    可林听想都没想就说道:
    “你觉得自己身边最危险,但恰恰相反,在你心爱的女人心中,有你在的地方,才最安全,除此之外,再安全的地方,都给不了她安全感,如果是我的话,不管面对什么样的境况,我都会紧紧握住她的手,如果她爱我,她肯定愿意陪我在身边,而不是被我用所谓的保护的借口,堂而皇之的丢弃。”
    看来当年真的是自己做错了。
    战墨池有些沮丧,他摸着林听的后脑勺说:
    “爸爸做错了,悔之已晚。”
    林听看他很难过,伸手握住他:
    “老战,知错你就改啊,你长这么帅,又这么有钱,肯定会有很多的漂亮小姐姐喜欢你的,你以后有了自己喜欢的姑娘,就好好对待人家嘛。”
    在林听眼里,他这个做父亲的,横竖是追不回他母亲了。
    这才是战墨池最觉得懊恼的地方。
    父子俩一直在车里等着,林听说了很多看似安慰战墨池的话,但一字一句,都在告诉战墨池,妈咪值得拥有更好的人,而你已经失去了,唯一能做的就是放手,不要再来伤害我妈咪了。
    法院里,这场简单的离婚官司,耗时很长。
    结束时,郁今佲直接晕了过去,孩子的抚养权,法院判给了沈千云。
    林柏杨自愿放弃了自己手中所有的财产,郁今佲名下的所有财产,全部追回。
    总之,这场官司林兮保留了自己妹妹一事,不然郁今佲面临的,将不仅仅是一无所有,更严重的是牢狱之灾。
    是律师给林兮做的思想工作,他说因为孩子的事情太久远,如果想要找回来,就给郁今佲留一席之地,免得落到兔死狗烹的地步。
    所以在走出法院后,林兮叫住了准备上救护车的林柏杨:
    “关于林川的抚养权,我会说服我妈,让她把孩子的抚养权归还给你们,但是你要想清楚了,从今天开始,你跟郁今佲就是个一无所有声名狼藉的穷光蛋,你们给不了林川好的教育和好的生活,如果他留在我妈身边,他依然是林家的小少爷,依然能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你不用急着回复我,毕竟我说服我妈,也需要一些时间,以三日为限吧,三天后如果我没有给你打电话,而你又决意让林川跟着你们过一贫如洗的生活的话,你来林家把他接回去,如果我没给你打电话,而你三天后也没来,那就彼此各自安好,我会替你们好好照顾林川的。”
    其实对于财产,郁今佲早就知道是这样的结果。
    让她无法接受的是,她作为孩子的亲生母亲,林柏杨作为孩子的亲生父亲,孩子的抚养权居然判给了沈千云。
    一想到自己从此连孩子的探视权都没有,郁今佲一口气上不来,差点死了过去。
    所以她说什么都是要把孩子留在身边的。
    只不过她在医院醒来,听林柏杨转告林兮的话时,她显得有些不可置信:
    “既然她愿意把孩子的抚养权给我们,又为何非得闹到打官司这一步?”
    明明在开庭之前,他们都已经说了,愿意放弃所有财产,只求孩子的抚养权。
    但林兮很坚决的回绝了他们。
    现在又来这么一出,郁今佲觉得其中有诈:
    “不,林兮不是一个这么好心的人,她肯定在憋着什么坏,柏杨,我们不能相信她,你必须提起上诉,我们要把孩子的抚养权给争回来。”
    面对这个自己爱了三十多年的女人,林柏杨深深的叹了口气:
    “难道你还不明白吗?林兮要争的,根本不是林川的抚养权,而是替她母亲争口气,这口恶气出了,她才会放我们自由的去生活,只不过你要想清楚,千云很疼小川,小兮她也不是一个狠心的姐姐,如果小川留在她们身边,肯定要比留在我们身边好。”
    见林柏杨都生出这样的想法了,郁今佲气的把针管都给拔了,血蹭蹭往外涌,吓的护士骂骂咧咧的替她处理好后,冷着脸就出去了。
    林柏杨显得很无奈:
    “你是孩子的妈妈,这些年来你跟着我也没做过什么主,这件事,我听你的,把孩子接回来,我也能养活你们娘俩,不接回来的话,我带你离开这儿,好好过我们的下半辈子。”
    郁今佲哭丧着:
    “孩子是我的命啊,如果林川不能在我身边长大,那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接,必须接,为表诚意,你从明天开始,每天都去林家门口等着,直到把咱儿子接回来为止,把他接回来后,我们一家三口离开这儿。”
    林柏杨却沉默了,郁今佲一拳一拳的捶着他:
    “你还在犹豫什么?我郁今佲这辈子是做过对不起你的事情,但都是你对不起我在先,以后我门一家三口好好过日子,穷也好,苦也罢,只要一家人在一起,比什么都值得。”
    林柏杨低头许久,沙哑着嗓音问:
    “你也知道一家人在一起比什么都值得,我知道你不是一个狠心的女人,你不可能这么对待你姐姐的孩子,今佲,那个孩子的下落到底在哪儿?她离开母亲身边整整十年,也是时候该回来了,把孩子的下落告诉小兮吧。”
    这是郁今佲最后的王牌,尽管她知道林兮已经一而再再而三的对她手下留情了,可她也明白,这个时候,决不能泄露孩子的下落。
    她必须保证他们一家三口团圆,必须保证林兮绝不会再对她出手,必须保证她后半生的生活,是安稳的。
    官司结束后,林兮没有去找沈千云。
    林远去了,他远远看着沈千云带着灵儿坐在大石块上,他没有靠近,就这样站了很久后,悄悄离开了。
    他想,自己的母亲已经什么都知道了,也什么都放下了、
    林柏杨一生要强,也最要面子,现在为了一个女人,他放弃了所有一切,身败名裂,一无所有,众叛亲离。
    林远去跟院长谈,院长说灵儿的领养手续还需要几天时间,沈千云出院的话,最好跟灵儿一起,所以要再等几天。
    这么久都等过来了,也不在乎这几天的时间。
    从康复中心离开后,林远直奔医院。
    而从法院离开的林兮,想要直接回家,在路上接到了俞姐的电话,说她已经在医院楼下了,俞姐的电话比他们预计的要晚了一些,不过简睿查过,那是因为俞姐的女儿失恋了,可能安抚女儿的情绪,稍稍耽误了一些功夫。
    林兮把病房号给了俞姐,也给曲雯君打了电话。
    旧的战争刚结束,新的战场又开始了。
    林兮突然觉得很累,顾书卿也改了主意说:“咱不回家了,我们去做个按摩吧,孟拂,你觉得怎么样?”
    孟拂开心得不得了,她好像每天每时每刻都是这么的开心。
    昨天她出手把简睿和沈星余都揍了一顿,说是正好身体疲乏,去做个按摩放松放松也是好的。
    林兮则默许了,她需要好好的睡一觉,没什么比按摩师的手更能催眠的了。
    果真,按摩才开始没多久,林兮就沉沉的睡去了。
    而此时的酒会刚刚开始,小艾挽着简睿的手,第一次参加这么高端的酒会,她打扮得很漂亮,但很快就被这样华丽的场景给迷了眼。
    简睿笑着说:
    “你随意点,等会我可能要去应酬一下,没时间照顾你的话,你可以吃吃喝喝,别太拘谨,当然,如果有富家公子哥儿找你要联系方式的话,别给,但是陪你解解闷是可以有的。”
    小艾做了这么久的前台招待,当然懂简睿的意思,她做了个ok的手势:
    “明白,不留联系方式,一是给足你简秘书的面子,不能让他们觉得你的女伴很轻浮,二是我必须把自己包装的很难追的样子。”
    简睿伸出大拇指:
    “你放心吧,等会你要是看上了谁,我会替你去解释的,说你只是我临时的女伴,并且刚失恋心情不好,所以我才带你出来透透气,顺带着给人家一个机会,让他在意识清醒的情况下,正儿八经的去追求你。”
    小艾端了杯酒:
    “那就多谢简秘书了,老大说得对,跟你在一起的人,是吃不了亏的,只不过想占你的便宜,也很难。”
    简睿正好看到了迟未到场,他很快就把小艾给撇下了,然后跟一些熟人打招呼,迟未见到简睿,还显得有些许的吃惊,他四处查看着,想着简睿都来了,这会儿官司也结束了,想必林兮也有可能在场。
    不过他很快就失望了,简睿正好端着杯走过去:
    “迟总,在寻觅哪位佳人啊?”
    迟未笑着跟他碰了个杯:“简秘书,别明知故问啊,你老大呢?你都来了,她怎么不在?”
    这样的酒会,迟未也是很不喜欢参加的,只不过他听说邀请名单里有林氏集团的董事长,所以想着来走个过场碰碰运气。
    简睿抿了一口酒:
    “迟总追佳人,也追的太不尽心了吧?今天我老大有事要忙,虽说家丑不可外扬,但这事老大没有刻意的隐瞒,你稍稍用点心便会知道。”
    迟总抬手看了眼时间:
    “这个点,官司应该结束两个小时了吧,足够她来了。”
    简睿笑着表示:
    “看来我高估迟总对我老大的心意了,我本以为你知道的,没想到你只知道皮毛,也罢,就当我什么都没说,有些事,我一个做秘书的,不太好多嘴的。”
    他话里有话,迟未敏锐的察觉到了,于是挡住简睿的去路:
    “简秘书有话不妨直说,你老大怎么了?”
    简睿摇晃着杯中酒:
    “无妨,没上次那么严重,只不过是受了些惊吓,她身体不太好,最近一直在调养,前天晚上受了惊吓后,整个人状态就不怎么好,所以没有精力来参加这样的酒会。”
    他还没有说实话,迟未眉头紧皱:
    “到底出了什么样?还请简秘书慷慨告知。”
    简睿故作为难的叹了口气:“这事老大不让说,就连顾医生都不知情,迟总这也太为难我了。”
    迟未一副你不肯说,我便不放你走的架势。
    两人在僵持了半分钟之后,简睿终于妥协了,他放下酒杯,轻声说:
    “老大好像得罪什么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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