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这只手,是拿擀面杖,拿扫帚,拿各种坚硬的利器的施暴的手,今天,这手变得格外的温柔,沈千云替林兮拭去脸上的泪水,当所有人都以为她冷静了下来,要上演一出母女情深的时候。
    沈千云的脸色突然变了,就像雨过天晴后湛蓝的天空,突然飘来一朵藏着雷电的乌云,简睿第一个冲上去,却还是晚了一步。
    她狠狠的扇了林兮一巴掌,快速的将林兮摁倒在地,凶残的质问她:
    “你为什么不变成跟我一样的人?你凭什么走你自己的路,你就应该传承我们的思想,你就应该举起你这只毫无缚鸡之力的手,将你的女儿掐死在襁褓之中,不然你的罪恶,终将延续。”
    就像一个魔咒一样,在代代流传,生生不息。
    发了狠的沈千云力气巨大,简睿一个大男人,硬是没能把她给拉开,还是院长来给了沈千云一剂镇定剂,她才缓缓的没了力气,渐渐的倒在了冲上来的林远怀里。
    被摁倒在地后的林兮,涨红着脸,她在冰冷的地板上躺了很久,简睿去抱她,她虚弱的说:
    “我好累,让我躺会儿。”
    曲雯君怕地上凉,在一旁劝说:
    “小兮,起来吧,我们回家了。”
    林兮双眼空洞的看着天花板,这一刻她脑袋里什么都没想,只是觉得累了。
    也不知道躺了多久,在曲雯君带着哭腔的恳求下,简睿伸手将她一把抱起,快速的离开了精神病院,一上车,林兮突然感到一阵寒冷,她整个身子蜷缩在座椅上,浑身都颤抖着,整个人完全不受控制了。
    简睿急忙拿出兜里的药来,拧了一瓶矿泉水,曲雯君拦住他,把自己的保温杯递给了简睿:“别给她喝凉水。”
    吃了药之后的林兮并没有好转,简睿急的团团转,林远还没出来,曲雯君让简睿先开车回去,她给顾医生打电话,让顾医生在家里等着。
    这个时候,怕是只有顾书卿才能知道怎么做对林兮最好了。
    一路上,林兮都感觉到冷,就好像总有一双无形的手掐住了她命运的咽喉,她感觉自己的身体即将失去全部的温度。
    好在已经过了下班高峰期,回去的路畅通无阻。
    顾书卿带着孩子们去了动物园,回来后就一直在陪着林听和林一看动物世界,三个人看的津津有味,接到曲雯君的电话后,顾书卿让林听带着林一去了玩具房,他则焦急的在门外等着。
    罗叔看到顾书卿脸色不对,想着应该是林兮出了什么状况,因为见过了罗双的朋友裴时晚,罗叔也算是跟在林柏杨身边很多年的老司机了,见惯了一些职场上的勾心斗角,他怕等会罗双会看到一些对林兮不好的东西。
    于是怂恿着罗双开着林兮的车,带着罗婶去朋友那儿买点新鲜的水果回来,外面冷,加上已经很晚了,罗双不愿意动,说是冰箱里还有很多的水果都没吃完,好在罗婶跟了罗叔一辈子,最懂自己丈夫的心了。
    她三言两语就把罗双给哄了出去,这边罗双前脚刚走,还在路口遇到了简睿的车,跟罗婶说:
    “妈,林兮姐姐回来了。”
    罗婶白了她一眼:
    “你这驾照拿到手后,都没怎么在国内开过车,你专心点,大晚上的视线也不好,别开小差,做什么事都不专心,以后进了职场,有你苦头吃。”
    罗双委屈的很:
    “妈,你也太会上纲上线了,开车没你想的那么复杂,你坐好了,让你见识一下你女儿的车技。”
    林家那边,简睿一停车,比顾书卿还快了一步把林兮抱下车,但很快顾书卿就从他手中把人给接了过去,并且说道:
    “多谢简秘书了,今天这情况,就不留你。”
    简睿担忧的看着顾书卿把林兮抱进了屋,他在外头站了很久,林听知道,顾书卿让他带妹妹,肯定是妈咪出了事,他在二楼阳台上看到了简睿,简睿也看到了他,他指了指手腕上的电话手表。
    很快,简睿就接到了林听的电话,林听像个小大人似的安慰简睿:
    “简睿叔叔,你先回去吧,我妈咪没事的,等她好了,我给你打电话,你别太担心。”
    原本简睿还想跟顾书卿说一说林兮为什么会再次发病的原因,但是看这样子,他这身份也不太适合在林家呆着,他只好叮嘱了林听几句后,开车离去。
    回到卧室的林兮,习惯性的把自己蜷缩成一团,药吃下去都四十多分钟了,但她的情况依旧很不好,罗叔给林兮倒了杯热水来,还把提前准备好的暖手袋放在顾书卿手上。
    不善言辞的罗叔能为林兮做的,也只能是这些。
    他看林兮冷的发抖,想着抱着热水袋,多少会暖和些。
    顾书卿接了过来:“谢谢叔,孩子们都在二楼,您帮忙照看着,小兮这里,怕是还要一会儿时间才能恢复,您也别太担心,一切有我在呢。”
    说不担心是假的,但林一经不起惊吓,所以罗叔必须去照看好两个孩子。
    顾书卿关上门,把暖水袋递到林兮怀里:
    “小兮,别怕,我在呢。”
    和以往不一样的是,今天的林兮,意识十分的清晰,她习惯性的蜷缩成一团,并非发病,而是她真的觉得冷。
    怀里的暖手袋是真的很暖和,她想到沈千云那双手,冰冷的掐在她的脖子上,像个死人的手一样。
    林兮不知道,沈千云的心,早就已经死了,在慢慢的腐烂变质。
    所以林柏杨要跟她离婚,沈千云才能做到如此平静。
    无数次的痛恨和逃离,都没能像今天一样,让林兮感觉到如此的难受,她明明离海阔天空只剩一步之遥,但就是这一步,沉重,艰难,根本迈不出去。
    这种感觉,她没法跟任何人说,就算是面对顾书卿,她也只有一句:
    “你说人的心如此死了,再遇到那些欺骗和背叛,甚至是伤害的时候,还会痛吗?”
    顾书卿想了很久,他如实的回答道:
    “当你溺水的时候,你还会在乎这水的深浅吗?”
    林兮在心里暗暗回答,不会。
    她只会想,如果爬不上去,那不如沉的更深一些吧。
    林兮深深的叹了口气,顾书卿还没来得及好好劝慰她,就听到罗叔在敲门,他走到门口,听罗叔在说:
    “她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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