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婆坐在地上,泪花闪闪,她心里明白,自己根本不是这个新人的对手,和她角力,那是以卵击石。
    正在这时,只听咣当一声,铁门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一个严厉的声音从监视口传来:“闹什么闹,都不想吃饭了是不是,都坐回去。”
    蒙铃心中一喜,心说这下可好了。她急忙说:“我们号头自己不小心跌了一跤。”
    “那你站在那干什么?”女警不相信地看着蒙铃。 蒙铃一脸无辜地说道:“我这不是想过去扶她吗,都是一个号子里的难友,互相关心,互相爱护吗。”
    女警犹疑地望着她俩,目光扫来扫去,也没看出个究竟,于是,她大喝一声:“你们都给我老实点!蒙铃,你要在一个星期之内,背熟十二条监规,还有监号里的规章制度,不得违犯。明白吗?”
    “明白!”蒙铃大声回答。
    哗啦一声,女警将监视口的铁页子拉上,脚步声橐橐地远了。
    男人婆脸上露出了了一丝惧怕来,这个新人确实太厉害了,何况上面都打过招呼了,看来只能和平相处,她冲着蒙铃一歪脑袋,说:“行,看来是个角色,来,你就睡姐边上。”
    她让一个带眼镜的女犯把自己的被褥让出来,让她和别人挤一宿,惹得那女人一肚子不高兴,但她也只能有腹非,人还得乖乖站起身坐到一边去了。
    蒙铃瞅了瞅男人婆那张满是痤疮的大脸,心里好不情愿,但一想人家这也是对自己的一种尊重和抬举,那二铺也不是谁想睡就睡的,按牢房的规矩,铺位从上到下的排列开,头铺是号头,二铺就算二头了,以此类推,睡在最下面靠马桶的,那就是地位最低的一个了,自己初来乍到,能睡二铺已经不错了,所以蒙铃也就没再说什么。
    住在那个地方,要不了多久,蒙铃就和男人婆说起了话,都是一个房的,谁也躲不开谁,所以想记仇也难啊。
    男人婆后来解释说,她当时真的没有难为她的意思,完全是例行公事,可没想到她这么强横,甚至还敢和自己动手。
    她告诉蒙铃:“其他的女犯进来时,我们都要给她净身。古今中外,号子里就是这规矩,杀威棒总是要打的。”
    蒙铃问:“什么是净身。”
    男人婆邪邪地一笑,说:“让她们给你说。”
    那个戴眼镜的女犯看了一眼男人婆,仍心有余悸地说:“我进来的时候,一屋子的人先把我扛在肩上,然后一松手给我摔到地板上,来回三次,差点没把我摔死。缓了好一会,刚想坐起来,又被按住,褪下裤子往下体上抹风油精,蛰得我火烧火燎一夜都没睡。那就是净身,残暴至极。”她小声嘟囔了一句。
    听完了,蒙铃转过脸问男人婆:“那你进来时被净过身吗?”
    男人婆嘴角一撇,自负地笑了,说:“她们到是想,可老娘是谁?柔道七段!男人都不是我对手,别说她们几个小家雀。我上来先把那个咋乎最欢的号长给净了身,摔她个七荤八素,她就再也不敢跟我提这档子事了。”
    蒙铃听明白了,这里奉行的是丛林法则,适者生存,强者统治,正常社会的道德规范在这里屁也不是,那这样说来,自己刚才那一手也算是碰巧对路了,要不然今天自己有的苦吃,别的不说,往自己下面再摸风油精,那难受死了。
    所以啊,进了看守所,你就不要把自己太当回事,因为没有人把你当回事,没有人在乎你的感受,你是死是活,和人家一毛钱关系有没有,只有靠自己的能力混了。
    这样呆到了晚上十点钟,外面响起两声尖锐的哨声,男人婆告诉她:“这是就寝哨,不吹不能睡,吹了必须睡。”
    大家七手八脚地铺好被褥,麻溜钻进里面,走廊上响起夜班管教巡视的脚步声,时不时的还间杂着几句喝斥,这一夜,蒙铃躺在比火车硬卧宽不了多少的地铺上,她双手抱在胸前,想了一会萧博翰,又想起自己不知道会被判多少年,估计枪毙是不会,但10年,8年的,恐怕是跑不掉了。
    这样想了一会,虽然监号屋顶上的白炽灯明亮炫目,她还是不知不觉间就进入了梦乡。
    从第二天起,这漫长的拘役生活就这样开始了,蒙铃每天除了吃饭、睡觉,就是听课、学习、看新闻、放风,还要被提讯、谈话,反复的交代当时枪杀耿容的动机,心态和过程等等,空闲时间做做零活,没有固定的劳动内容,今天扎灯笼,明天缝扣子,后天就可能是打扫卫生,如果赶上这天没活干,大家就谈案情,这本来是禁止的,但也控制不住。
    号子里的姐妹们也问了她为什么会杀人?而且还是用枪,这不像是一个姑娘家会犯的案子。
    当蒙铃说出了自己的身份,说自己是恒道集团萧总的秘书,还说起了自己杀的是耿容的时候,牢房里所有人都傻了,连男人婆也是张大了嘴,好久说不出话来,乖乖,原来是恒道集团的人,难怪身手如此了得,杀的还是名扬整个柳林市的独角杀手耿容,那更可怕了,大家对蒙铃都不由的肃然起敬。
    监室里大多数是未决犯,还在审查阶段,一旦谁把自己的案情一说,大家就七嘴八舌帮她分析,看能定个什么罪,最少判几年,一个个引章据典的,法理法条倍熟,都象法官似的,时间长了,蒙铃也知道了不少狱友的案情。
    那个文质彬彬的眼镜,竟是一家国外公司的高级白领,年薪十几万,探亲假满,准备启程回美国时,竟然在机场的自动取款机上,用别人忘在上面的信用卡,冒取了人家的五千元人民币。
    结果失主突然想起回来寻找,发现卡上的钱被人冒领,立马报了案,根据监控录像,按图索驹,在她拿着机票准备登机的时候,被警察逮住,这下可好,在亲戚朋友面前丢人现眼不说,工作也没了,绿卡也废了,还被法院以信用卡诈骗罪判处拘役六个月。
    一时贪念萌生,半世清誉尽毁,她怎能不以泪洗面,痛彻心扉。
    那个整天神神道道的老女人,原来在柳林市一家星级酒店里当保洁,因为在一天傍晚,一个常上她这收破烂的老乡在她当班的时候,把酒店里的电器藏在架子车上偷走了,而她恰巧又热心肠地帮这个老乡把车推到了门口。
    结果这个打着收破烂名义进行偷窃的惯盗被跟踪而至的警察抓了个现行,而她就被当作同案犯关了进来,她像祥林嫂一样,整天一遍又一遍地不停的诉说着她的倒霉和冤屈,颠三倒四的,都有点魔怔了。
    还有那个比自己岁数还小的小姑娘,是一个毒贩子,可据她讲,她是和男朋友来柳林市旅游,那包东西根本就不知道是谁的,更不晓得是怎么塞进她的旅行包里,当时下车后两人吵架,男朋友一赌气走了,她就打算回家,可在火车站的安检机上被警察发现这包东西,她混身是嘴也说不清是怎么回事,扔在这里快一年了,也没给她一个准确的定罪。
    牢房剩下的不是盗窃,就是卖银,还有一个农村妇女是重婚。
    唯独男人婆的案情没人知道,她只说自己是酒驾撞人,可撞人为啥关了一年多还没有审判,别人就弄不明白了。
    蒙铃的日子就这么一天一天地往下过,蒙铃也是成天就盼着赶快判决下来,好有一个探视的机会,因为她相信萧博翰一定会来看她的,她也急切希望听到外部世界的信息,但她还在受审阶段,探监根本就不可能的,只有到了判决之后,她每月才有两次的探视机会。
    不过好的一点是,蒙铃可以和律师见面,而蒙铃的律师当然就是历可豪了,虽然见不着萧博翰,但从历可豪口中可以听到一些萧博翰的消息,那也是好的,今天一大早,一个管教过来把她带到一个房间,蒙铃一眼便看到历可豪。
    历可豪也看到了她,急忙站起来,冲她点点头,在蒙铃的对面坐下,旁边一个警察站在房间的角落,监视着她们,见到历可豪,蒙铃突然觉得满腹委屈,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最后竟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监管民警立刻走到她的面前,厉声命令她不准哭,否则,马上取消会见。
    蒙铃顿时止住了哭声,抽抽噎噎地坐在那里抹眼泪。
    看着这一幕,历可豪的鼻子一酸,眼圈也红了,这个从来都性格倔强的女孩子,在这情绪失控的当口竟能令行禁止,这里管教的严厉可见一斑。
    历可豪问她:“吃得好吗?”
    蒙铃轻轻地摇摇头。
    历可豪又问:“挨打没?”
    蒙铃又摇摇头。
    历可豪放心了,只要不挨打,其他的都能克服,他告诉蒙铃,萧博翰让自己给她带来的香肠、火腿都被扣下了,不准带进来,说是涉及到安全因素,只准往犯人的生活卡上存钱,说是一般的生活用品和食品,都可以在看守所内的小商店内买到,所以自己已经给蒙铃卡上打了好多钱了,让蒙铃买点好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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