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看来,在我们锁定的重点可疑对象中,已经有三人可以基本排除作案嫌疑,尤其是最具有作案动机的刘晓辉,一旦我们将他洗清,案情进展必然陷入困境。
    而就在我们觉得此案已经在这方面无法找到突破口的时候,接下来的视频内容又将一个重大信息暴露出来。在我们的队员核实事后内容时,就在案发凌晨两点二十分,工地警卫室的大爷离开了监控范围,并且再此七分钟后,他才慢慢回到室内。
    这个时间段,被害人冉建国已经离开警卫室半个钟头,警卫室的大爷虽然作案可能性比较小,但仍然有足够的时间对冉建国实施谋杀。而且接下来的监控显示,在当日早上六点半,他出来打开工地大门的时候,此人再次进入了工地内部,并且从工地里将一个折叠高脚梯搬回了警卫室附近。根据初入现场的办案人员说明,这个梯子上留有冉建国的脚印,应该就是被害人当天‘上吊’所使用的工具。
    如果他真的从现场拿出了这个梯子,那也就说明他已经见到了吊死的冉建国,但他当时却并没有报警,发现尸体的是七点半前来上工的工人。这也就表示,他早就知道冉建国的死亡,并且想对案发现场进行初次破坏,所以我们无法在现场收集到更多有效线索。我们接下来应该对此人进行详细调查,先看看有没有作案动机,在走访之后如果确定此人的确无法洗清嫌疑,则是进行案件重演,看看他作案可能性有多大。
    次日上午,专案组随即开展对此人的走访,在户籍查询等初步调查完成后,我们也只得到一些最基本信息,而且最重要的是,他也几乎没什么联系人,这就表明我们的走访工作会受到很大阻碍。
    此人名叫王寄发,现年57岁,陕西户籍,在十九年前来到d市打工。通过进一步了解我们发现,王寄发曾是黑户,祖籍河南,他母亲在解放前随家人逃荒到陕西,后来辗转流离,与同乡发生关系,在陕北生下了王寄发。由于家庭构成复杂,加上来历不明,他一直没能受到家人正视,而且一生未娶,目前独身一人生活。如今他大部分老辈亲人都已经离世或失去联系,现在只能看看王寄发是否有邻近血亲,否则我们根本无法知晓此人的具体家庭现状。
    而在他母亲的资料中,我们发现此人应该还有一个同母异父的弟弟,这人是在王寄发的母亲嫁人之后与丈夫生下的,全家人都对他弟弟偏爱有加,但唯独看不起王寄发。根据我们所能了解到的情况,二人应该还会有些联系,于是专案组决定先从此人入手,查清楚王寄发最近的生活状况和精神状态。
    王寄发的弟弟现居c市,在一个小菜馆当厨子,当我们的办案人员前往调查的时候,他显然对自己这个哥哥没什么了解,尤其是关于此人的近况,他几乎无从回答,用他自己的话说,他都不知道这个王寄发还活着没。
    二人最近一次联系是在四个月前,再上次就是几年前了,而那次是王寄发主动找到他弟弟的,目的是为了寻求生活援助。根据他弟弟所说,王寄发应该是陷入极度拮据的生活现状中,而且结合工地老板欠薪长达五个月,这一点应该符合王寄发的真实状况。
    此外,当时他弟弟的确对王寄发伸出援手,向他借了两千元现金,他弟弟也知道王寄发的情况,所以没想着要他还清,只不过出于兄弟关系才给与帮助。但除此之外,我们也就再没有得到其他线索了。
    但这次走访也并非完全没有收获,我们至少知道了王寄发目前极其需要一笔钱,而钱的数额其实并不多,如果马老板没有欠薪行为,或许他也根本不会向自己多年未联系的弟弟伸出手来。不过对于一个独居老人来说,他其实并不需要任何现金开支,工地的食宿是老板全包的,除此之外他基本没有什么额外开销,他的生活水平就算不好,但至少比流浪汉强一些,但为什么在断了工资之后他会如此不适应,这也是疑点所在。
    由于无法在熟人走访这方面获得更多资料,我们决定直接对王寄发进行初步问讯,先从他的近况入手,为了避免打草惊蛇,我们是以了解当晚案发详情的由头开始问讯。而且问讯地点也选择在了那个警卫室内,这主要是为了消除他的警惕心理,避免此人起疑心,同时也可以在钟健的旁敲侧击之下得到其他有效信息。
    当天下午,我们带着关于此案的大部分已知线索和对于王寄发的初步调查,并让队员们换上便装,在我们到达工地警卫室的时候,王寄发正在用剪刀处理着一张半干熏烟叶。可能对于远在他乡生存的独居老者来说,盒装卷烟还是有些奢侈。
    “老大哥,我们来问问关于工地上的事情,据说冉建国的死和马继封拖欠工资有关,所以想在您这儿了解一下情况。”钟健进屋后俯下身子问道。
    他看见来人不多,随即将自己卷好的纸烟递了过来:“警察同志辛苦了,这些事情我其实知道不多,我一个无儿无女的老汉也不想招惹什么事。”
    “这东西抽起来劲太大,伤身体得很呐。”钟健摆了摆手,走上去递上一支烟,并挤出一副笑脸说道“这地方有没什么亲信?在外面干活儿不容易,您这岁数也不小了,怎么也得有个家眷照看着嘛。”
    “哎,反正一个人凑凑合合也能过,你们还是问问工地上的事情吧。”他咽了口唾沫,想将话题挪开,并不愿意让我们对他过多了解。
    “老大哥,在这地方干活儿多久了?”钟健给自己点了一支烟,接着表情随和地问道:“您与马继封有往来没?还有,您对这些工友们了解多不多,尤其是前两天吊死的冉建国。”
    王寄发听到我们询问关于他的信息,这时候有些表情木讷,一种发自内心的警惕感让他不自觉地后退两步:“我在上一个工程队待了七年,后来胳臂上受了伤,加上上了年纪,也就被人介绍到马老板这边看门。这儿的小伙子我也算能认得,但对冉建国真的了解不多,那小子性格太孤僻了。”
    “哦,也没别的什么事,也就是问问您还知不知道这件事的其他消息,比如刘晓辉他们,还有冉建国同寝室的几个工人,他们平时与冉建国有没有什么矛盾?”钟健这时候开始慢慢切入主题,在放出一些看似无关问题的同时,也能清楚此人对案情的了解程度。
    “冉建国这小子,就是个刚出社会的娃娃,基本上和其他人说不到一块去,愿意与他交流的也就是他同宿舍几个年轻人,刘晓辉爱和人打交道,平时也在跟冉建国聊着。”王寄发端来几个凳子,示意队员们坐下慢慢听:“只不过刘晓辉这人小心思多得很,看起来他和所有人都谈得来,但暗地里其实也耍一点心机。”
    “看起来您的确对他们的事情有所了解,那您是怎么知道这回事的?”钟健继续问道:“如果在没有人向您提起的情况下,刘晓辉对冉建国的小心思应该会藏得很隐秘才对。”
    “这件事小辉和我说过嘛,这人口风不严,要不然咱也看不出他那些社会习气,我们经常在一起打牌。但这也只是玩玩,马老板好几个月都没发工资了,几毛钱的彩头大家都没钱玩,所以平时打牌就不玩彩头,完全是图个乐子。”王寄发叹了口气,接着说道:“他之前大概讲过,说是要糊弄冉建国出点事情,然后给马继封一点压力,他才会发工资。不过这件事他倒也不是对人人都讲,知道事情的就只有冉建国的三个舍友和我,但当时他是把事情当做玩笑给冉建国说的,就是不知道后来怎么变味了。”
    “事情后来变味了?指的是不是玩笑慢慢变成真的,也就是说他们真的在策划这件事?或者只有冉建国把事情当真了?”钟健紧锁眉头,发现事情的确不简单:“你怎么知道这件事会假戏真做,那你后来有没有提醒一下冉建国,让他最近多注意刘晓辉等人。”
    “这……我有点不好说,反正也是瞎猜。”王寄发此时明显停顿了一下,微微埋着头继续说道:“他们最开始还想拉我入伙的,说是要给马老板一点颜色看看,不然这家伙不警醒。”
    “谁要拉你入伙?入伙是准备干什么?”钟健翘起二郎腿,神色也变作一种轻松姿态,他看得出王寄发已经开始警惕:“放心,我们也就是说说关于刘晓辉的事情,确定一下案发前的大致经过,既然他现在都已经基本排除嫌疑了,这件事就算是诱导自杀,那也找不到更值得怀疑的人,大致了解一下,我们可能也就会结案。”
    话虽这么说,但我们心里都清楚,王寄发口中的这个‘入伙’可能另有深意。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利益往来,会不会是刘晓辉真的组织过工友要对冉建国进行‘自杀’安排,我们都十分怀疑。而且对于目前急需工资的王寄发来说,他入伙也许真的是为了自身利益。虽然我们暂时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有这些看似不必要的开销,但他貌似已经有了作案动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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