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文渊听了这话, 也并不介意, 反而赖皮赖脸地说道:“这倒是也不错, 在里面呆着还有吃有喝的,什么也不用愁了呢。”
    陆洪英听了他这混蛋话,反倒忍不住乐了。
    “你这人有时候吧, 我觉得你可真像我那兄弟。有时候, 又是南辕北辙。其实, 我只想问一句,那唐三彩你真买回去了么?”
    费文渊点头道:“买了。把我家的祖宅,和剩下的破破烂烂的玩意,把属于我费家的一切都卖了。就为了买回那只碗。我也没办法,我爹那时候逼我发誓,无论如何也要把碗买回来。
    后来,我对象也跟我分手了。说起来挺好笑的。那时候,我成分不好,她都没嫌弃我。后来,我为了一只碗,把所有家产都弄没了。她反而投入了别人的怀抱。她说她不想再继续过没有指望的生活了。”
    听到这里,陆洪英不禁有些唏嘘。“那碗呢?”
    费文渊咧嘴笑笑。“自然是埋在了地里了。唐三彩本来就是随葬品。我就把它用在了它该用的地方了。我又不是谢三爷,我是不懂古董的。”
    陆洪英听到这里,不禁闷笑了一声。“我就说你这人特别有意思。你还真是做了挺有意思的事。那你以后打算怎么办?”
    费文渊笑笑。“带着麻二给我的钱,找个没人认识我的地方,重新开始呗。我这一没学历,二没本事,三没自尊。坑蒙拐骗也无所谓,到时候随便找个活,能吃饱饭就完了。”
    陆洪英又想了想,开口说道:“那不然,你去五羊城吧。你若是愿意,我帮你介绍个工作。”
    费文渊哼笑了一声。“哪有你这么行事的?我可是来坑你朋友的,你倒过头又帮衬我。你就不觉得对你那朋友感到愧疚?”
    陆洪英嘿嘿笑了两声。“那我也不瞒你了,就你这样的,就算来一打,也奈何不了我那兄弟。”
    “原来实力太弱还被敌方同情的?陆洪英,你这人真是有毛病。”费文渊随口骂道。
    很快,车子就到了西客站,费文渊到底没有去五羊城。他只是在离开之前,把自己知道的消息全部告诉给了陆洪英。
    陆洪英看着这人,慢悠悠地消失在人海里,突然觉得心头一震。
    说来也奇怪,他就是觉得费文渊同谢三有几分相似。
    他见过谢三年少时悲伤绝望的样子,也见过谢三青年时发疯似的样子。这费文渊大概就是谢三不曾有过的自暴自弃的样子。
    两人同样的背景,生活很残忍地带走了他们所有的荣耀和光辉,使得他们四面楚歌。
    谢三是不断想办法,努力站起来。哪怕只有他一个人,他也会继续珍惜自己,好好地活下去。并且用一切办法,把老祖宗的东西尽可能地保存下来。
    而这费文渊却早已把那些祖宗留下来的东西,像包袱一样彻底丢下了。
    陆洪英突然觉得费文渊很可悲。
    原来不是所有人都能像谢三那样,勇敢,坚定,从来没有迷失过方向。
    与此同时,麻二到家后,就把门锁好了,把窗户关得严严实实。
    这才来到桌前,小心翼翼地打开锦盒,把那价值几百万的珍贵瓷器拿了出来。
    可惜,拿出来之后,麻二才惊愕地发现。这不是乾隆御制的珐琅彩碗。而是一只碗底署名“大清乾隆年制”的民国仿品粉彩碗。
    关于这碗的事,老赖曾经对麻二提起过。说是谢三一眼就看出,那粉彩瓷碗是民国仿制的。
    只是谢三喜欢那碗的图案,也就留了下来。
    谢三还说,民国的粉彩一般比较死板僵化,就如同给尸体上妆。独独这只碗却仿的很有味道。
    麻二甚至还清楚地记得,老赖曾经跟说过,这碗是谢三花了2000块钱收的。现在却拿出来,10万块钱卖给了他。
    一时间,麻二胸口热血不断上涌,好悬没一口血喷出来。
    他往下压了半天,才不得不承认,他这是被谢三给算计了。
    可笑的是,他为了几百万块钱,一直在算计谢三,想要诈出谢三那只碗。可偏偏谢三就是死活都不上当。
    等到谢三腾出手来,设了一个圈套。都不用怎么着,麻二就一头狠狠地栽了进去,甚至把他全部积蓄都拱手送上。
    麻二越想越觉得憋屈。这是肯定不能就这样就此罢休。吃闷亏不是麻二的性格。
    麻二用力地抽了自己好几个大嘴巴,这才勉强冷静了下来。
    既然闹成这样,那几百万肯定是没希望了。倒是他那10万元的积蓄,怎么也得想方设法地要回来。
    麻二又去洗了一把冷水脸,好好收拾一番,又仔细想了一遍他准备好的说辞。
    这才就拿着那只锦盒,往谢三的店铺里走来。
    此时,谢三店里的客人还真不少。只是独独不见那个老外。看来谢三是先一步把那个同党打发走了。
    麻二硬着头皮,走到谢三面前,弯着腰给谢三道歉。
    “三爷,我知错了,我不该打您那乾隆珐琅彩碗的主意。也不该跟费文渊起哄,带他上门骗您的碗。”
    麻二看似诚心认错,可他哪里又知道,他进门之前,陆洪英刚刚打来电话,跟谢三说了这件事的具体经过。
    据费文渊说,麻二认识的一个港商,跟他透露了那只珐琅彩碗的拍卖价格。并且保证只要那碗一到手,就帮他联系买家。买家会按照500万的价格收了这只碗。
    麻二贪图钱财,自然就打起了谢三的主意。他思来想去就想到了费文渊。
    而费文渊也不过是过来替麻二打工罢了。麻二答应事成后,给费文渊2万块钱。
    谢三已经摸清楚了事情的底细,此时再听麻二把事情都推给费文渊,谢三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到了此时,麻二居然还想骗他。连道歉都不是诚心的。
    既然如此,谢三也不想再给麻二留任何颜面,他冷笑着说道:
    “难道不是麻二爷神通广大,从港岛那边得到消息,我手里那只乾隆御制珐琅彩碗拍卖了780万港元,买家想凑成双,你麻二爷就想算计我手里的那只珐琅碗。可笑的是,被拍卖的那只,恐怕就是当初我手里的那只碗。
    我谢三既然开门做买卖,把那碗3万美金卖出去,就不会再后悔。反倒是麻二爷这么替谢某人担忧,并且手段尽出,想把这只碗的价值找回来。谢某人实在感到惭愧。”
    麻二听了谢三这话,脸色变得刷白刷白的。
    “什么?那只被拍卖的珐琅瓷碗,就是你卖出去的?”
    此时,麻二心头一冷。他实在没想到机关算尽,到头来,却是一场空。
    一时间,麻二向后一倒,差点晕倒过去,还是大牛扶了他一把。
    后来,麻二再也没有说一句话,只是抱着那锦盒就离开了。
    一路上,麻二两眼发直,嘴角发歪,走路的姿势也不太对。
    第二天,麻二偷鸡不成蚀把米,算计谢三爷不行,反而自食恶果的消息,就在京城古董圈满天飞。
    很多人幸灾乐祸,很多人不耻麻二的为人,还有人爆出麻二坑过人。总之,这件事再联想到麻二骂老赖那事。
    麻二的为人受到了众人的唾弃。
    若是以往,老赖肯定会站出来替徒弟说话。可是经历了那次酸菜坛子的事,老赖已经对麻二寒了心。再加上,老赖大病一场,甚至严重到住院。自然也就没心力再去管麻二了。
    麻二在京城古董圈算是彻底完了。钱没了不说,连名声也彻底毁了。
    后来,就没人再谈起麻二的消息了。他突然就从京城消失了。
    有人说,麻二病了,回老家治病了。也有人说,麻二心高气傲,他丢不起这人,所以躲了起来。
    麻二的师傅老赖,修养好几个月才慢慢好起来。那他身子也大不如从前了。
    后来,老赖就连古董买卖都放下了。也就偶尔跟几个老伙计一起看看瓷器,玩玩花草,提着笼子遛遛鸟。
    而且,不管怎么样,老赖绝口不提起麻二这个徒弟。大家也都知道,麻二是老赖心里的一块儿伤。
    麻二这事,直接导致老赖隐退古董圈。
    第191章 新生儿
    在谢三解决完麻二的事情, 董香香的孩子也顺利地出生了。
    方桃儿和董香香的预产期其实差不多。
    方桃儿之前被许家母女洗脑得厉害。文少爷这些日子, 也没少平白受她的气。
    只是, 经历了一番牢狱之灾, 文少的性子早已跟从前大不相同了。
    或许对别人来说, 他变得阴沉可怕, 非常难搞。
    可对于在患难时为他奔波忙碌,一心想把他救出来, 然后把他打包带回老家种田, 愿意给他生娃的方桃儿。文少却怎么也气不起来。
    事实上,他对方桃儿比任何人都有耐心。
    反倒是方桃儿,动不动就说, 生完孩子, 她要做新时代的女性, 她要做京城的阿信。绝对不能留在家里带孩子, 被文少包养。她要从头开始, 建立起一番自己的事业来。
    文少听方桃儿说这些, 耳朵都磨出茧子来了。
    他们早就领了结婚证,怎么能还叫包养呢?方桃儿这土妞简直太没文化了。也就看在方桃儿大着肚子, 快要生的份上。不然,文少爷早就教训媳妇了。
    只是, 不管怎么说,陆洪英在关键时刻对他伸出援手, 马家在他们落难的时候, 肯收留照顾方桃儿。所以, 方桃儿才能顺利地保住孩子。
    再加上,方桃儿在生孩子的之前,情绪一直都不太好。有些紧张过度。
    文少在征得谢三和马家人的同意之后,就把董香香也接过来,跟方桃儿在同一家疗养院里待产。
    有了董香香和杨姐、小魏的陪伴。方桃儿的情况好了很多,也不再那么紧张害怕了。董香香也有专业的大夫陪伴照顾了,不至于再慌了手脚。
    原本,谢三并没想过,要跟这位文少见面。说到底,文少顶多算是陆洪英的一个朋友罢了。
    那时候,他答应帮助方桃儿,不过是举手之劳。
    可现在,文少做了这么个安排,也不过是举手之劳。
    他们之间顶多是投之以桃,报之以李。后来,也因为两个孕妇有了几面之缘。
    好在因为有陆洪英,两人见面倒也没什么尴尬。偶尔还能聊上两句,分享一下准爸爸的心得。
    原本,文少只觉得谢三这人就是落魄世家子。
    他之前见过很多这样的人,有人假清高,有人留恋昔日的荣光,有人乐得谈起祖先的光辉事迹,也有人彻底堕落,变成了追名逐利的商人。
    可谢三却跟那些人都不一样,反倒像是这个时代的隐士。才高八斗,满腹经纶,却选择大隐于市。过着看似普通平凡的生活,却又活得有滋有味。
    对于这种人,文少是尊重的,也不敢轻忽慢待,却又亲近不起来,因为那人不会向他低头,也不会向他作揖。
    所以,两人之间的关系,倒也算得上是君子之交淡如水了。
    虽然男人们之间这样相处,可女人们之间的相处却是好得很。
    方桃儿本来对董香香就是信赖又崇拜。
    她本来就年轻,也不知道听谁说起过什么,到了现在,就很怕生孩子时会出什么事。甚至她还做梦,梦到过,她难产了。
    董香香来了之后,就跟她谈起之前生两小猴的事,方桃儿反而倒是能够安下心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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