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新月:“……”
    怎么,现在是全京城的人都可以这样侮辱他了吗?!
    ……
    齐浩然也顾不得是周末了,冲到编辑部就挥笔赶稿,将自己的观剧感受写了下来,最后写完一看,居然有一万多字……
    交稿给主编的时候,他还死都不想删减,只给两千字版面是看不起谁的热情?
    “您不要逼我了,我要直抒胸臆!”
    主编:“……”
    这小子怎么了,去的时候还不情不愿的。
    主编好奇地问道:“所以,纪霜雨画的景片怎么样?”
    齐浩然立刻露出偶像被侮辱的神情,“您在说什么,景片?霜导的布景,是粗陋的景片能比的?”
    主编:“??”
    就齐浩然这个神魂颠倒的样子,让主编深思起来了,看来,这部《绝色》超出预期啊。
    他的新闻嗅觉在告诉他,又要有不得了的大戏了!
    主编沉思片刻,说道:“这一万字,你尽量保留……在八千左右吧。”长评的数量,也是对一部戏剧是否红火的评判标准。
    齐浩然狂喜:“谢谢主编!”
    他已经被完全征服了,决定明天一整天都要泡在长乐戏园,把霜导设计的其他戏也看完。
    他甚至蠢蠢欲动,想要为纪霜雨成立戏迷组织。
    虽然这是戏界历史上从未有过的——为非演员成立戏迷组织。但就今日在戏园看到的情况,齐浩然觉得自己的同伴不会少,只要有人带头,登高一呼,必然四方响应。
    我们可以聚在一起,赏析霜导的作品,为他写诗~~~
    ……
    有齐浩然之流狂热粉丝带动,长评轰炸,如此口碑,简直就是最好的广告。
    第一场只有四百人左右观看,但是第二天,票房已经卖出了两个周末的票——因为是学生剧社,晚间场子又是含熹班的,因此只得周末演出。
    也因此,一旦口碑起来了,堪称一票难求。
    自发的剧评占据了各大报刊,与曾经写意风刚刚登台时,尚有几分异议不同,如今全然是赞美。
    大家不但要赞美,还要驳斥《绝色》上演前,所有的污蔑与唱衰——甚至主动打自己的脸。
    【我是猪!我是猪!我是猪!三天我与人设赌,若看完《绝色》转变观念,便要大骂我是猪。我今日不但要骂,还要在报纸上骂,好让大家都警醒,莫要成为三日前的我。我,为什么会认为纪霜雨不懂写实??】
    【在看剧之前,我曾认为自己已见识过何为“写实主义”,而今才知道,真正的写实是何种样子。以灯光表现时间,以声响表现地域……俱是首次见到,妙哉!】
    【笔者看到幕起便已痴了,一砖一瓦,物性纤毫毕现,甚至能看到墙上的缝隙!《绝色》的表演方式,也是前所未见,真正不愧写实二字。】
    【《绝色》展示的绝不只是一个精彩的家庭故事,它的隐喻,它的思想,它的节奏……还有最重要的,这是反映华夏生活的故事,京城人看了必会觉得熟悉,似曾相识那一幕一景。】
    【从哪一点说起好?台词道具,无不逼真!舞台上每样物体都是等比例假造的,但他们真实到让我怀疑自己的眼睛。从前所见之景片在这样的布景面前,根本谈不上“实”!】
    【此剧不但写实物性远超过所有新剧——鄙人敢断言,这一点,连国外上演之戏剧,也不如此剧。】
    【纪鹤年左手右手,各造妙物。我倡议,全京城的霜迷联合起来,为霜导本人题照写诗~~】
    【诸位可试想,既然纪鹤年能做到比环球任何一剧场的装置更写实,却一度顶着外界议论,去打造写意性的舞台。你我又何以再生偏见?新剧旧剧,各有相参,写实写意,共生光辉!】
    第二十八章
    《绝色》被京城的剧评家们誉为新剧创造性的突破, 作为一部在上午这种时间段上演的戏,场场爆满,票房不断贴出告示延长演出时间。其造成的影响, 更是前所未有的。
    新派观众会来看,因为是纪霜雨的作品, 号称是“华夏白话剧”, 旧剧观众也会去看看。
    但更广阔的市场,是路人, 是大众。
    这出戏要素齐全, 演出逼真, 雅俗共赏,任谁都看得懂,任谁都能在其中找到感兴趣的点。
    看完还要捋一捋那纠结的人物关系, 波澜起伏的剧情,神奇的故事设定。主演们所穿的服饰款式,也立刻就风靡了京城。
    街头巷尾, 能看到高校教师讨论这出戏,也能看到摊贩聊起《绝色》中的人物。
    以前的白话剧, 是难以灌输到观众耳朵里。
    现在这一出白话剧, 别说灌输,有的铁粉多看了几遍, 连里头的台词都能一字不差背下来。这也说明了于见青剧本确实写得扎根生活,通俗易懂。
    女士们更认为此剧振奋人心, 有助于女性意识崛起, 愈发热烈支持。许多女子在观看过后,将重要段落都背了下来。便是目不识丁之人,也能在生活中有所感悟。
    于见青和学生们奔走过那么久, 效果加起来都不如《绝色》上演一周的,林寻芳以《绝色》女主角的身份再出去进行演说,大家都热烈多了。没办法,谁让白话剧的形式更易入人心。
    原本有些萎靡的新剧市场,竟也一举回春。
    不少排演新剧的舞台,还有其他学校的剧社,都恳请春雷剧社继续延长时间,好叫他们学习,自己也搬演一下。
    ——后来的许多年里,《绝色》都一再被各个商业、业余剧社演绎。尤其是在学校,学生时代参加话剧社没排过《绝色》,简直就不完整。
    也是这出戏,以成熟的体系让京城戏剧界感受到,其实新剧和旧剧在艺术上并不是完全对立的,不用担心对方会吞噬、同化自己,又有可学习对方的地方。
    并且,它们扎根在同样的土壤。
    毫无疑问,纪霜雨的薪水稳了。
    就这个钱,春雷剧社给得是心甘情愿,再爽快没有了。
    而纪霜雨如此奇迹般地先后刷新旧剧、新剧的票房纪录,令戏曲首次出现导演一职,称得上神通广大,对他本人感兴趣的也就越来越多了。
    上演几周后,后台便出现了“霜迷会”送来的礼物和信,上头还贴了纪霜雨的照片,一看就是打报纸上剪下来的,并有“霜迷”们写的诗集。没错,多得都攒成集了。
    满戏园的人都起哄了。
    不愧是开天辟地头一位导演,这是什么堪比名角的待遇啊!
    应笑侬擦了擦眼角,欣慰地道:“早就该这样了。”
    纪霜雨:“……”
    嗯……其实在现代纪霜雨也是有粉丝的,喜欢他的作品风格嘛。只是在这里,他这个导演也有粉丝,就显得比较突出了。
    而且这里头估计有相当一部分是和应笑侬一样的颜粉……
    证据就是纪霜雨打开粉丝信件,多少都夸到这里了!
    ……
    春雷剧社的全体社员也算是大出风头了,一如当初的金雀,在京城一夜成名。
    他们参加的这个社团活动,以往只是一项普通课外活动,因为真没啥人看。这回可好了,变成京城爆款,连家里的家长都觉得脸上沾光。
    家长们走到外头,别人都要问一句,记得您家里孩子在学校是剧社的?可参演了《绝色》?
    什么,不但参演了,还扮演了角色?这可真是了不得啊!
    林寻芳作为女主演,名声最为响亮,校长都开口夸奖,表示这是以行动传播思想,对她寄予厚望。
    她家里人原本有些微词,可校长一旦开口,从来以学校为准的家长喜出望外,走哪儿都要说一下,我女儿,就是《绝色》的主演。
    不但能实现理想,还能获得鲜花掌声,简直是梦想成真。他们这个学生社团,从来都是把经费花出去,难有回报的。
    这一次,不但把成本收回来,还大赚了一笔!
    京城学生新剧的成功通过各种渠道传到了沪上,沪上一些高校,甚至是职业的剧社,都发函来打听这样的新改进,十分感兴趣。这写实方面,果然还能更进一步?
    于见青拿着信去找纪霜雨,有些激动地道,“我与一位在沪上的师兄通了几次信,他所在的学校剧社邀请了欧西戏剧专家赴沪指点,不日便会抵达。
    “师兄看了我的信,也看了京城的报道,对里头所形容的舞台空间、道具物性十分感兴趣,希望邀请春雷剧社下个月去沪上作演出,还可以和那位专家一同交流,不知道您能不能一同前去?”
    纪霜雨仿佛怔了一下。
    沪上。
    华夏机关布景戏的发祥地,也是新剧的中心,无数人梦寐以求成名的地方。
    于见青是很兴奋的,以己度人,他觉得纪导演也惊喜交加了。这不但是受邀去演出,还有机会向西洋戏剧专家求教啊。
    果然,纪霜雨激动地捂住了脸。
    半晌后吞吞吐吐问道:“……就是,有出场费吗?”
    于见青:“……”
    于见青:“我,我没问……”
    他哪里是在意这些钱的人,能够被特意邀请过去演出,在他心中已经是很荣誉,对他的肯定了。但是想起纪导是爱恰饭的,赶紧道:“但是!肯定是有的!我师兄也很有钱!”
    纪霜雨这才放心了,“我就是问问,哈哈,多大的荣耀啊。”
    于见青:说是这么说,但我怀疑没钱你肯定不去接受这荣耀吧……!
    “就是这个时间嘛,我还真要去和东家商量一下,看看如何安排下个月的演出。”纪霜雨道,京城这边上戏比沪上那边密集,所以他还真不好离开太久。
    而且他家里几个小孩,现在纪霏霏和纪雷宗去上学,剩下两个小孩他是花点钱在邻居处托管的,要去沪上,大的可以住校,小的怎么办?留给鸡老板带,还是随身带着出差呢?他可得好好思考。
    “另外,若是真去沪上,你不得给他们点特色的东西?”纪霜雨道。
    于见青没反应过来:“什么?”
    纪霜雨现拿了人一千块,那是相当敬业的,说道:“《绝色》我们是以京城为背景的,京城人看了更有代入感。沪上则不然,你要在那边演出效果达到最好,不如再排个以沪上为背景的小戏,震一下观众。”
    小戏也叫独幕戏,全剧情节在一幕内完成,多数不分场也不换布景,放在“正菜”开始前上演,以前是为了照顾迟到的观众。
    于见青听得连连点头:“那是最好的,独幕剧咱们倒也来得及排下!”
    ……
    纪霜雨去长乐戏园和徐新月商议此事时,徐新月听了就挠脸,“这事儿闹的,你等等。”
    他去把含熹班的人给叫来了,包括金雀和应笑侬。
    “啊呀,我这里才有一个在沪上的同族亲戚,想邀请仙儿和应老板带班去沪上淘金。他们这里正犹豫着,不知要不要去。”徐新月说道。
    咦,那确实是巧。
    但仔细一想,《灵官庙》《感应随喜记》和《绝色》都很红火,但戏曲界因为崇尚写实布景,所以对于写意的引进,可能有些犹豫,所以慢了一拍,现在差不多同时来邀请,倒也不出奇。
    纪霜雨笑对金雀和应笑侬道:“金雀也就罢了,应老板总不至于怯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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