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赢了?我们赢了??”徐新月狂喜地冲回了长乐戏园,向每一个人播报好消息,“莺歌舞台真的撤了剧目,他们认怂了!!”
    长乐戏园、含熹班的人也都和他一个表情,笑得比前些天过年时还要喜气洋洋。
    不但是高兴打败了竞争对手,内心更涌动着难以言喻的自豪。
    在莺歌舞台大张旗鼓要演对台戏时,谁心里没有害怕过,那可是沪派布景大师,我们的舞台风格,却被不少人批判为不寿于世,满京城看好他们的能有几人?!
    现在逆风翻盘,所向披靡的沪派机关,折戟京城,被写意风布景斩于马下。
    这不止是代表了他们的成功,写意风的成功,也是华夏古风的重振。
    这样的意识,在每个人心中流淌,即使也许他们自己也无法明晰地总结出,只能挠着头说一句:就说了我们也不差。
    “纪导演,纪导演!”徐新月看到纪霜雨,喊他,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都洒下几滴眼泪了,真是硬汉也有柔情,“呜谁说写意风不行,莺歌舞台下剧了!我们赢了!”
    纪霜雨也笑了:“我们赢啦?太好咯!鸡老板发喜封咯!”
    徐新月:“……”
    所有人,齐声:“太好咯!鸡老板发喜封咯!”
    徐新月:“???我没有承诺过!”
    他优先反驳了自己最在意的事,然后才恐惧地道:“你们叫我什么?你们为什么都知道?你们背着我???”
    然而所有人已听不到他的回答,带着淳朴的笑容一拥而上,应笑侬铁索一般箍住徐新月,众人淹没了东家,从他怀里掏钱。
    人堆里勉强传出徐新月撕心裂肺的声音:“没有的……不要……不要啊!!你们不能这样对我!!别撕我的衣服!”
    ……
    莺歌舞台黯然认输,京城内许多戏班已经开始蠢蠢欲动了,如何去跟风长乐戏园地布景。
    只要跟风够早,绝对能吃到红利。
    甚至可以说,导演这个职位暂时还没有班社敢跟风,不但有守旧势力的因素,更因为这难度太高了!
    ——扪心自问,嘴里虽然说着“导演”到底合不合适戏曲舞台,还难定论,但是,哪个演员不羡慕人家长乐戏园?
    在人家的园子里,机关给演员让位,布景捧着演员,绝不需要你喝酒壮胆再上台。
    天可怜见,他们是唱戏的,不是杂耍艺人。
    难道莺歌舞台的女主演不漂亮,衣服不美么?可为什么金雀成名了,那位女主演却没有,内行一眼就能看出来,戏都不在她身上了!
    可你看看应笑侬,再看看金雀。
    连着两出戏,还不能说明什么吗?曾经过气的应笑侬重振旗鼓,甚至攀到了更高的位置。籍籍无名的金雀,一夜走红。
    在长乐戏园的舞台上,灯光为他们造势,布景与他们圆融,故事改编得体……自己再有实力,想不红都难。
    满京城中,一时无人再敢说沪派机关,天下无双。更无人再敢妄言,华夏戏曲布景,需要用西洋标准来评判!
    .
    镜头再回到纪导演的私生活上,《感应随喜记》正式上演后,他就轻松了不少,钱还没到手,已满京城溜达看四合院。看这个院子也漂亮,那个也很有文化底蕴,选择不要太多。
    此时周寒鹊那边合同也拟好了,约好这一日,派司机去长乐戏园接纪霜雨,大家一起到醉东风吃顿饭,把合约签了,两千块就是纪霜雨的啦。
    纪霜雨一想到可以吃大餐,心情也特好,下班后在门口等司机,脑海里都充满了什么“三不沾”“涮羊肉”“砂锅鱼翅”“琥珀莲子”“五香驴肉”……
    有老板花钱,他也就放肆做梦了。
    正做着美梦,一道身影笼罩在纪霜雨身上,他抬头一看,是个高瘦干瘪的中年男子,直勾勾地盯着他。
    纪霜雨:“?”
    对方说话气若游丝:“我是蒋四海。这一局,算你赢了。但是,我会汲取教训,并重演员。我们来日方长,写实、写意孰优孰劣,还未可定论。”
    纪霜雨听得一头雾水,到他说出什么写实写意,才恍然大悟:“你是莺歌舞台的布景师!”
    蒋四海:“……”
    蒋四海:“我都说了我是蒋四海!”
    纪霜雨:“不好意思哈,有点忘了。”
    这名字也就东家老早前提过一次,后来都以“屎瓜子”代称,别说他了,就算是作者,不全文搜索也记不起来这人叫蒋四海啊!
    打了这么久对台戏,还是头一次看到同行本尊。
    纪霜雨对他是没有什么恶意的,沪派机关在戏曲舞台试错,虽然机关不能成为舞台的主角,但不能说他们总结下来的经验一点作用也没有。
    沪派布景师中,很多日后成为了华夏戏曲舞美界的中坚力量,还有的,后来在魔术界也大有成就……咳咳。
    而且像写实风格,虽然不太适合戏曲舞台,但在话剧舞台还是大有前途的。纪霜雨本行是电影导演,但出于家庭影响、包容学习等原因,其他艺术形态他也是有所涉猎的。
    因此纪霜雨安慰道:“哎,写实写意,机关布景,其实这都是艺术上的事,各有所长罢了。主要是东家们赚钱,和我们打工人没什么关系,我们得联合起来要求涨薪——你月薪多少?”
    蒋四海就是来放狠话的,还涨薪,他现在拿着那个月薪,都臊得慌!
    票房再高,竟打不过一个毛头小子,连着沪派的脸都被他丢了,来日回沪上面上也无光,怕是会被同行耻笑。所以,不赢过此人,他实在是没脸回去了。
    没想到纪霜雨一通胡言,扯到涨薪上,他倒是好意思,自己能好意思吗?
    蒋四海厉声放了句狠话:“别以为你长得不错就能一直赢了,我绝不认输!”
    说罢拂袖而去。
    纪霜雨:“……”
    ……不公平吧!说得好像我之前赢是因为长得好!
    纪霜雨正无语着,司机也到了。
    轿车把他接到了商业区,在一家饭店前停下来,招牌正是“醉东风”。侍应生把纪霜雨引进去,到了包厢内,周斯音和周寒鹊已在等待了。
    其实进门的时候,纪霜雨就隐隐觉得不对了,怎么装修风格有点西式,还有台此时罕见的手摇式电梯。
    不过纪霜雨内心还是抱着期待的,直到见到他们二人,周寒鹊开口。
    周寒鹊笑吟吟地道:“纪先生来了,我可是再次对比确认过了,这里是京城最贵最时髦的番菜馆。想必你平日吃多了传统菜色,今日就尝尝他们的特色季司和牛排吧。”
    纪霜雨石化了:“cheese?牛排?这里不是‘醉东风’吗!!”
    周寒鹊茫然道:“是啊,是醉东风。”
    纪霜雨:“不是,它到底醉东风还是醉西风……”
    周寒鹊失笑,“很多番菜馆都这样起名,毕竟是在华夏。你吃过季司么?虽然有股气味,但吃起来不错的,很有特色。”
    纪霜雨:“…………”
    欺诈!这是店名欺诈!
    他压根没时间,也没想到要去打听,因为根本没料到这是吃西餐的。洋饭店、西餐厅很多,还有像这种,华人学习西餐手艺后自己开的,叫番菜馆。而在起名上,既有西化的,也有很多这样充满华夏色彩,让缺乏某些常识的纪霜雨猝不及防……
    周斯音原本以为今天纪霜雨该开心了,最贵的饭馆哈。
    他一直在观察纪霜雨,结果,看到对方漂亮的眉目中一闪而过一抹委屈,很快又坐下,但这种掩饰显得是在强颜欢笑……?
    周斯音:“??”
    到底要怎么样??这么贵还不行??
    纪霜雨:咽回委屈的口水,贵是贵,有个啥特色,牛排哪能有五香驴肉有特色呜呜!!
    作者有话要说:
    周斯音:不是要最贵的?还不够??
    纪霜雨:你不懂我的心5555555自己过情人节去吧
    第二十一章
    纪霜雨因为被家里老人带大, 饮食习惯一直比较华夏。再说这西餐在现代也不稀奇,他吃得下,但是这会儿提到下馆子, 他当然是想尝尝京城大菜的风采啊!
    算了算了,反正是白吃白喝……
    这里座位好像还得提前预定的, 纪霜雨开解了自己一番, 醉西风就醉西风吧,他重拾心情开始看菜单, 点了牛排咖啡布丁等饮食, 酒是不喝的。
    纪霜雨装模作样, 一副不熟练的样子,看完还要向周斯音询问怎样点,到菜品上来, 还非常自然地道:“请给我一双筷子。”
    他不是不会用刀叉,是不太想吃个饭还要装不会用餐具重头学,那也太累了……
    周寒鹊对纪霜雨极有好感, 只笑吟吟地让人准备筷子。或许好看又有才的人做什么,别人都容易有滤镜。
    虽然纪霜雨觉得自己掩饰到位了, 可周斯音一直在观察他, 得出一个结论:吃东西时表现得像是第一次,但那种对餐桌布设细节的司空见惯, 无意间就带出来了。
    吃罢了,这番菜馆里还有扑克室、酒吧、舞厅等娱乐场所, 这些也是番菜馆的一个特点, 有些人吃不惯,但冲着娱乐来也不错。
    纪霜雨把合同签了,就和他们一道去扑克室打牌。
    桌上周寒鹊又和纪霜雨聊了几句, 她对纪霜雨很感兴趣,可能也因为周斯音和纪霜雨相处不一般吧。但她每问到他们怎么认识,就被周斯音有意无意岔开,引到她身上。
    这么一引,还真把周寒鹊的谈性引起来了,提到自己的经历。她早年在海外留过学,更独自旅游过世界多国。
    席间还有送的小点心,是俄人风味,番菜馆的大师傅学来的,手艺相当不错。
    周寒鹊借此回忆道:“我曾坐火车去俄人的地方,独自一人,餐宿都在车厢,每餐花几角钱买一大块牛肉,面包、黄油都是尽你吃的,但味道实在不行。”
    虽说隔了时间和空间,但纪霜雨也有相似的经历,有些事,是百年也不变的,他顺口道:“到站了有卖吃的吧,弄点贝加尔湖的烤鱼改善餐食不好么。”
    周寒鹊托着下巴道:“我那时年纪也不大,还是和家里赌气,独自出门的,实在不敢离了车厢到处乱跑。就是在车厢里,还有乱涨价的事情……乱得很。”
    她说完才想起来,“咦,你怎么知道……”
    这会儿旅游业可不发达,也没什么攻略给你看,昆仑书局倒是创办了旅游的杂志,但基本也就介绍国内的大城市。周寒鹊想着以纪霜雨的经历,好像都没出过京,怎么连这旅途中的小细节也清楚。
    纪霜雨胡编道:“巧了嘛,听人说过。”
    就和他每次胡诌一样,周寒鹊与旁人一样,也没有怀疑,毕竟,谁会想到这个是来自平行宇宙的纪霜雨,“这样呀,巧了。”
    周斯音喝了口水,遮住眼中的疑惑。
    怎么连海外都涉及了……其实他之前对纪霜雨的奇怪已经有些许猜测,现在似乎又要推翻。
    ……
    到了晚间快九点,周寒鹊才起身,大家愉快地道别。
    周寒鹊嘱咐道:“宝铎,那你就把纪先生好生送回去吧。”纪霜雨没有车,他们汽车接送也是应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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