禹佑凉没有想到景夜阑会有这么心灵一问,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梦中情人吗?禹佑凉过去从来没有过这方面的想法,可是看了看眼前的景夜阑好像又不确定了。毕竟那一年穿着黑色风衣的景夜阑从自己面前走过时的场景至今还清晰地印刻在禹佑凉的脑海中,时间有时是件很奇妙的事情,就像大浪淘沙,淘去了杂质,却将美好沉淀在了记忆中。
    向来对情感后知后觉地禹佑凉第一次觉得时机这个东西真的太难以言喻了,在那样一个清晨和这样一个夜晚遇见了景夜阑,徐椰一这个“渣男”偏偏又对他讲了些浑话,再加上那些被时间掩盖了的记忆场景,弄得他第一次对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出现了好奇,而在这份好奇心产生后他第一个看见的人居然又是景夜阑。
    不过一个梦的时间,禹佑凉从懵懂迟钝一下子变得敏感多愁了起来。
    禹佑凉想用沉默跳过这个话题,同时掩饰好自己的心虚,偏偏景夜阑对这个答案有那么些执着。
    “不说话是默认了有梦中情人吗?”
    禹佑凉倏然睁眼看向景夜阑,慌忙解释到:“啊?我没有,我只是……”
    禹佑凉没有往下说,他怕说多错多,自己都还没有弄清楚的情愫不应该宣之于口,给别人和自己都造成困扰。
    景夜阑意味深长地勾了勾嘴角,说到:“喔?只是什么?”
    禹佑凉视线垂落在手背,放低了语调说到:没什么。”
    看着禹佑凉这副小猫的样子,景夜阑微微坐直身体说到:“你说你记得第一次见我时的样子?”
    “嗯,大家都记得,毕竟能够那样近距离见到你的机会并不多。”
    “我每年也会参加公司年会,你没再见过我吗?”
    禹佑凉认真的回想了一番,入职三年他一次年会都没参加。布置华丽的会场,穿着华美礼服的员工端着酒杯仰望夜空憧憬着摘下星辰,原来的禹佑凉并没有把对景夜阑的惊鸿一瞥延伸出旖旎的意思,就像大自然赋予的风光,绚烂幻彩却不属于自己,就像那年的惊鸿一瞥,入心不自知。
    “我从来不参加年会。”
    “为什么?裴主任不让你参加?”
    “不是,有一年是正好轮班,另外两年是我主动和想参加的同事换班。”
    景夜阑微微点头没多说什么,他也看出来禹佑凉性格上的孤冷,不是什么坏习性,却也不是什么好习惯。
    “好了,那你先休息,我明天再过来给你办出院。”
    “其实不用麻烦景总了,明天我叫阿一来帮我就可以了。”
    禹佑凉一边说一边在思考住宿的问题,他的家里发生了爆炸肯定是住不了了,徐耶一日夜颠倒的生活习性不适合他,还是暂住到凌梓惟的公寓比较好。
    景夜阑似乎看出了禹佑凉在想什么,笑道:“不麻烦,明天给你办完出院手续正好接你回我家。”
    “喔……啊?”因为在思考,所以禹佑凉的反射弧长了几秒钟,“回你家?为什么回你家?”
    莫名其妙的得了景夜阑的照拂,现下还要住到他家,事情的发展从开始到现在都在禹佑凉的意料之外。
    “是啊,”景夜阑倒是说得理所当然,“刚才给你父母打了电话说了你的情况,你父母也把你交给了我,说在你家修好前你就住在我家。”
    “啊?交给你?”
    禹佑凉觉得自己已经过了成人礼七年了,完全是个有自主能力的人,怎么又变成了交给景夜阑?
    想着禹佑凉看向景夜阑,不知怎么觉得他的身上多了一种监护人的权威。
    没等禹佑凉回过神来,景夜阑起身将他的病床摇了下去,同时说到:“好了,好好休息,别想那么多了,明天我来接你。”
    禹佑凉顺着摇下的病床重新躺回了床上,景夜阑体贴地为他盖好被子,俯视着他说:“明天见,小凉。”
    说完,景夜阑转身离开了病房,临走前还不忘为禹佑凉调暗病房的灯光。
    禹佑凉乖觉地躺在被子里瞪着大大的眼睛迷茫地盯着天花板,他感觉刚才景夜阑的那声“小凉”简直用尽了全世界的温柔,让他的心软成了棉花糖,甜甜的温柔蔓延在所有的神经线上。
    黑夜因子带着跳动的音符在天花板上谱出了一首清新的乐曲,就像此刻跳动的心脏,带着隐秘的疼痛和未知的欣喜。
    没有期待,何来欣喜?
    禹佑凉从来不是一个有求的人,他没有什么特别想要的人和事,自然也甚少体会到得与失带来的情感。可是景夜阑就像沉闷天空中的惊雷,带着道道闪电炸开了天空,带来了人类应该有的情感与欲望。
    “住到景夜阑的家里?这算是同居吗?”
    这是禹佑凉睡前的最后一个念头,对于即将到来的新生,在隐隐的忧心中绽放出另一种莫名的期待。
    这个夜里禹佑凉又做了一个梦,梦中是那片迷雾笼罩的深林,初晨露水的清新味掺杂着隔夜潮湿的沤霉味,左边是绿色的新叶,右边是枯黄的腐朽。
    禹佑凉走在泥泞的林间小路,幽森传来窸窣的声音,那是躲藏在暗处窥视着他的怪物,他的梦里藏匿了太多的怪物。他站在原地环视四周,又抬头看了看枝缝交错间的黑暗,没有阳光星辰的指引,他找不到了方向,也寻不着出路。
    一声叹息在死寂的深林中传来了回声,禹佑凉无奈地苦笑了一声,又是一个绝望的梦。
    横竖左右都是没有出路与来路,禹佑凉索性站在原地闭上了双眼。
    “小凉,小凉……”
    在禹佑凉的梦境里,这样死寂的森林从来不会传来任何声音,这是他第一次听到了梦里的呼唤。
    “谁?是谁在喊我?”
    禹佑凉倏然睁开眼想要寻找音源,那个声音再次响起:“跟着星星走,我就在你身边。”
    “跟着星星走?”
    禹佑凉迷茫不解看向身边,他惊讶地发现原本泥泞的林间小路上竟然争相开出了许多满天星,粉色的、天蓝的、淡黄的、浅紫的,将泥泞小路变成了清新小道。
    “你是谁?”
    禹佑凉执着于究竟是在他身边守护,也太想知道是谁为他遍开满天星。
    满天星的小路延伸至远方,禹佑凉沿着小路向前走去。刚走出几步,树缝间透出了光亮,阳光穿过树缝落在了森林中,潮湿的水汽连同叶尖的露水被光芒带来的温度蒸腾而起。
    枯叶消失,新绿漫布,死寂的森林显出了生命的希望,那是长夜过后被光芒点缀的清晨。
    禹佑凉顺着满天星从黑夜走到了黎明,随之而来的是他缓缓睁开的双眼,很少这样平静地醒来看着窗外的阳光,没有惊慌失措,也没有心留余悸,用最平常的方式迎接新的一天。
    禹佑凉能够察觉到他的身体正在发生某种变化,却也能感觉到他的世界正在焕然新生,旧时的不安就像城墙上一点点剥落的碎片,露出了洁白的崭新。
    新的一天,景夜阑发来信息说是有个会议,下午会过来接他。禹佑凉盯着短信看了很久不知该怎么回复,有些关系超音速般地突飞猛进,但是心情却还没有及时跟上脚步,让禹佑凉不知该以什么身份来回复,毕竟在这件事情上有着他一厢情愿的期许。
    禹佑凉看了看窗外的雨后心晴,干脆放下了手机不回复,难得一个平常醒来的清晨,他的心晴也如窗外的天气明朗。
    吃过医院不怎么好吃的早餐后,警察又来进行了一些询问,禹佑凉一一回答,只是隐去了有关蒙斯特的内容。他很清楚,一旦扯出蒙斯特,他自身不知该怎么解释的变化也就会被挖出,他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站在医院的花园里,有来来往往带着鲜花与果篮探病的人,也有好些个和他一样穿着病号服趁着午热来临前享受晨光的病人。
    禹佑凉找了个靠边的长椅坐下,好梦为他带来了好心情,他坐在长椅上看着往来不息的人群。他深吸口气,雨后的空气带着泥土味格外好闻,但禹佑凉这口气还没松下,那股寒意再次涌上心口。
    又是那种带着森森诡意的死亡凝视,蒙斯特还活着,禹佑凉不知怎的在心底确定了这个想法。他猛然站起身,想要从身边的人群中找出那个带着杀意的人,但是却一无所获。
    禹佑凉陷入了沉思,这时一个穿着保安服的男人经过他的身边,禹佑凉惊讶地回头,他认出了那张脸和那个笑容,就在十几个小时前,那个自称蒙斯特的怪物差点置他于死地。可是十几个小时前这张脸明明还在一只狼的躯体上,现在怎么又成为了人类,还堂而皇之走在这种公共场合。
    成为人类样子的蒙斯特回头看了眼禹佑凉,露出带着某些企图的笑容,禹佑凉想要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便也没多想追了上去。
    跟着蒙斯特左弯右绕不知不觉绕到了医院里一个比较偏僻的角落,少有人烟的地方连空气里都弥漫着危险的地方,禹佑凉又出现了那种后知后觉的危机感。
    禹佑凉警惕的四下张望,但是没有了蒙斯特的踪影,他在自己引到这个人少的地方一定是有目的而为,可为什么他到了这里后蒙斯特却不见了踪影?
    尽力平缓了呼吸后,禹佑凉缓步向后退,忽然他觉得自己撞到了一个人,吓得他猛然回头,可是出现在眼前的不是蒙斯特,而是景夜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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