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春日的夜晚,刘希拉着誊远喝了许多酒,两个人从一开始的拘谨,到后来的勾肩搭背,互诉心事,一切都自然而然进行的恰到好处。
    誊远喝的醉眼朦胧,指着桌子上的两根吃剩下的鸡骨头大放厥词,“大哥,你说,大雍和誊大人的关系,是不是就像这两根鸡骨头一样?”
    “今日只有你我兄弟二人把酒言欢,不要说那些令人烦心的事情!”刘希摆摆手,一把拍在誊远的后背上,事实上,这已经是今晚第六次誊远想说和谈的事情被刘希打断了,以至于到现在誊远不得不信刘希真的只是想和他吃顿饭了。刘希也大着舌头,和平日儒雅的模样大相径庭,“念在你喊我一声大哥的份儿上,今天你就不要住在月轩了,那边太偏了,晚上冷。来我兜率宫住,我这里人多,保证把弟弟伺候的服服帖帖的。”
    誊远摆手,“那不行,那不行,这坏了规矩。”
    “什么规矩不规矩的?你我兄弟二人如此投机,现在就是皇上来了,也拦不住你大哥我!”刘希猛地站起来,想一把把誊远拽起来,但他毕竟是一介文人,身上的力气小了些,反而又被誊远拉的一屁股坐在凳子上了。
    听见如此大不敬的话,誊远的酒都醒了几分,看来这刘希是真的醉了,否则这话传出去,杀头都不是没可能的!誊远怕刘希再冲动说出来什么不该说的,只得顺着他连连点头,“走走走,去哥哥的宫里,今日弟弟也放肆一回!”
    刘希笑着,把手搭在誊远的肩膀上,兜率宫并不远,两个人在宫人的护送下,脚步踉跄的走回了兜率宫。
    本来宫人是想伺候刘希大人更衣的,可是今日的刘希和往日的刘希好像就是两个人,除了誊远之外,他不肯让任何人近身,叫喊着把所有宫人都轰走了。只剩下誊远一个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他按到床上。
    “弟弟,我们明日接着喝啊!”被按在床上的刘希依旧不老实,胡乱挥舞着,一身酒臭气。
    “哎,是,一定喝!”誊远应和的声音听上去依然醉醺醺的,只是眼神却已不再迷离,正相反的,他的眼神无比透亮,根本就不像是方才喝过酒的人。
    誊远当初上船之前是当地出了名的混混,他能当上混混,靠的就是酒量和交际,后来能一直在誊承弼身边左右逢源,靠的也是这招,所以一顿饭下来把刘希哄的服服帖帖,对他来说简直就是小菜一碟,练都不用练就能信手拈来。
    现在刘希已经解决了,誊远就要做一件更重要的事情了。
    方才誊远跟着刘希进来,一眼就看见他书案上的一大摞奏折了。此时寝殿里的刘希已经响起了微鼾,誊远就正好蹑手蹑脚的走到外殿,准备看一看有没有什么有用的信息。毕竟这次誊承弼把誊远派来,除了这些因素之外,还有一件事,便是誊远识字。
    听脚步声,宫外应该还有守夜的宫人,誊远不敢开灯,只能借着月光,努力去看自己手上的几封奏折,看得他头晕目眩。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誊远才知道,今夜和他称兄道弟的这位刘希权利竟然这样大,所有上书给皇上的奏折,后面都会再经过一道他的手。
    这些奏折上的内容对于誊远来说都不是很有用,无非是一些地方官报的当地情况,无一例外,皆是风调雨顺,顺便拍几下皇上的马屁,看的誊远牙都要酸掉了。
    就在他几乎都要放弃的时候,忽然间发现了今晚最重要的一道奏折,也就是这道奏折,让誊远有一种再累也值得的感觉。
    奏折上,十分清楚的写着他们要清除誊承弼的船为民除害,甚至在奏折里还标明了他们的作战计划,以及作战的决心。
    誊远心惊肉跳的把眼睛移到奏折的最后,才发现这道奏折的上书者对他来说并不陌生,正是前些日子下令禁船的齐王,陆瑾璋。誊远默默感慨,还好誊大人足够明智,才没让大雍的人上船道歉,否则若当时让陆瑾璋上了船,凭这封奏折里所体现出来的他对誊承弼的记恨,不知道他留了什么后手,这样一来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贤弟!贤弟!”刘希醉醺醺的声音从寝殿里传来,吓得誊远连忙把奏折收好放到原处,自己又一副醉倒在书桌旁边的样子。
    只是誊远等了许久,都没听到刘希的脚步声,又过了一会儿,鼾声再度响起。
    “呼——”誊远边拍胸脯松口气,一边单手抖着已经被汗水浸湿的后背。
    听到有人打更的声音,誊远才知道原来不知不觉看了已经快一个时辰了,怪不得刘希已经睡醒了一觉。其实他也困了,但是他知道自己不能睡,誊远不能错过这个离奏折如此近的机会。他一定要借这个机会,查清大雍所有的阴谋和目的。
    哥哥,辜负你的信任,对不住了!
    开春了天逐渐亮的早了,誊远硬撑着一道一道折子的看下去,竟然看到了天即将露出鱼肚白的地步。
    字和字之间已经有重叠的迹象,誊远的头也一磕一磕的,眼看着宫人就要忙碌起来,这座沉睡了不到三个时辰的皇宫就要苏醒,誊远使劲掐了一下自己已经青一块紫一块的大腿,打起精神来,看完这最后一道奏折再睡!
    誊远未曾料到,就是他决定要看的最后一封奏折,彻底改变了誊承弼的命运。
    最后的一封奏折里,说的全都是打誊承弼的坏处,并且表示大雍应该以理服人,以和为贵,绝不能动武,连景文帝他们都能留得下,誊承弼和誊承弼手下的那些人作为他们的子民,更应该留住才是。
    誊远看了一眼这封信的上书人,刘希。并且在这封奏疏的角落上,还盖了皇上的大印。
    他把这封奏折小心翼翼的放回到原处,轻手轻脚的走到大殿的正中间,做出一副醉倒在大殿中间的样子,揉了揉酸胀了一整晚的眼睛,满足的睡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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