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洛尘沉默。
    所有人都知道要除沙,但是这却是一个没有方法的办法。
    一方有八分的把握,另一方一分把握都没有,若是在从前,陆瑾怀必定一方也不选择,毕竟李程玉也有两分不确定,但是由于河道塌陷每天都会导致更多的百姓流离失所甚至无辜丧命,大雍财力损耗严重,加上东瀛虎视眈眈,让他不得不当下立即做出决定。
    “收缩河道。”陆瑾怀略嘶哑的声音从喉咙缝里挤出来的一般,他的思维缜密,想事情总是比别人先一步且更加周到,下达过命令后他又补充道,“安排运河周遭百姓即日起撤离。”
    撤离百姓不是一个小事,其中要牵扯的人力物力非户部不能办,不等皇上张口,郑洛尘就主动请缨道,“微臣自愿请命办理此事,为皇上排忧解难。”
    陆瑾怀颔首,算是默认。
    “等一等,”李程玉道,她目光看向郑洛尘,严肃道,“你先把要收缩河道的消息小范围放出去,要夸大收缩运河的危险,注意不要让城内百姓知道,至于运河旁的少数百姓,让他们恐慌起来,越是恐慌越好。”
    “娘娘这是为何?”郑洛尘不解的问道。朝廷若是做任何有风险的举动,都该是越少人知道此间风险越好,因为知道的人一旦多,就会导致人心惶惶,朝局不稳,更不要说像李程玉说的要主动告知百姓,这无异于自寻死路。
    “你不必问,按照皇后说的去做便是。”陆瑾怀面无表情的淡淡道,似乎在为他的制衣不悦。
    郑洛尘自觉说错话了,抱拳道,“是。”
    事情都吩咐下去了,陆瑾怀也就把人就遣散。几缕零乱的发丝掉在他的额头上,看上去像是慵懒的乏累,让他少了疏离,多了几分少年感。
    随即李程玉的眼睛落在了御书房书案的香蕉上,心下一动。他明明不知道今日自己会贸然回宫,但是却时时刻刻都把香蕉备好,让她一时不知道他是在等待,还是在睹物思人,亦或者两者都有。
    黄澄澄带有黑色斑点的香蕉上,好像是刻的几行陆瑾怀写的字,而正好这些字只有李程玉能念出来。
    她抬头,伸出水葱般的手指把他的鬓发撩到耳后,露出一整张光洁而干净的脸,是她日思夜想的模样,满目温情,“你不问问我为什么要这样做吗?”
    毕竟如果是别人跟她说这个举措,连她都会觉得对方是疯了才会这么做。
    陆瑾怀是一个小心谨慎且对人处处设防的人,这和他的身世以及幼年时的经历有关,但是面对李程玉这样的问题,他却只是垂眼道,“有什么好问的?”
    你能够想到的,一定是当前对于大雍,对于我来说最好的。若你有其他想法,我也都依你。
    是信,亦是宠。
    李程玉抬起头,猝不及防的坠落进他星河一般的瞳眸里,让她倏地有了一个坚定的念想,运河一事,只许胜,不许败,她随手抄起他放在书案上的清茶,喝了一口已经泛凉了的茶水,轻声道,“我要回京兆府了。”
    “不用过午膳再走?”只有他们两个人时,陆瑾怀总是一副温柔如水的模样,用他心怀天下的胸怀,去细细思量属于他们柴米油盐的点点滴滴。
    李程玉攥紧了拳头,“不了,我早些解决完东瀛亲王的事情,还能早些回来。”
    回宫一趟,她没有多余的停留,燕来去给她拿厚实的衣物时,看见小皇子和小公主长得更大了,比之前看上去还要胖和软糯,冬天在屋里也捂得更白嫩了。
    胡馨言跟在皇后娘娘的轿子旁,低着头也一直没说话,以为皇后娘娘是真的忍得下心,连刚出生孩子都舍得不去看一眼。
    “嗯,知道他们都好,本宫也就放心了。”坐在赶往京兆府的轿子里,李程玉垂下头,心绪短暂的飘向了远方,她期待中的田间小院,甚至已经开始有了一个模糊的轮廓。京兆府在等着她,娘娘庙也在等着她,她是名副其实母仪天下的皇后,却不是一个好娘亲。
    人人都想做皇后,只有皇后想要归隐山林。
    那座仵作需要的地窖就在京兆府的后山上,离得远远的,李程玉就闻到了里面传来刺鼻的酸醋和白酒混合的味道,熏得人辣眼睛,迎风眼泪吧嗒吧嗒直掉。
    山已经被封住了,有人上来会格外明显,因此隔得这样远慧玉堂就看见李程玉了,撩起长袍大步向她走来,因为他一直待在这里,眼睛已经被熏成两颗红肿的核桃了,拜见李程玉的时候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活像是谁家的孝子看见老祖宗了一样。
    东瀛亲王死没有多久,天气冷,尸体也没完全腐烂,本来还是一具完整的尸身,但是仵作为了验尸,在李程玉的首肯下硬生生的把他的尸首拆开了,眼下他上半身还是正常的肉体尸首,从尻开始的下半身却只有阴阴白骨,孤零零的躺在地上,泛着尚未褪去的水汽,恐怖又残忍。
    再看离尸体最近的仵作,他也是一样涕泪横流,好像被拆的是他自己的亲爹亲娘。但是此时的他却不得不强忍着自己眼睛的不适,举起手边的一把红油纸伞,阳光透过油纸伞的背面打在东瀛亲王的白骨上,映出诡异的红色。
    从脚指头一路慢慢上升到小腿时,仵作的手忽然一抖,眼睛瞬间瞪大。
    “怎么了?”李程玉的眼睛死死的盯着他,第一时间就发现了他的异样。
    “娘娘你看。”仵作指着东瀛亲王大腿根部处是骨头,好像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李程玉低头,记得之前看到这处时,那里是几道深可见骨的伤疤,不知道如今真的看见这白花花的骨头了,又是有什么不同的,但是仵作却迟迟不语,李程玉只好的歪头问他,“本宫看不出这骨头和寻常的人骨有何处不同?”
    “娘娘慧眼,亲王的尸骨本就和寻常尸骨没有任何不同。”仵作低头道,他顿了顿,抿唇道,“但这就是问题的关键之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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