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当今丞相卖国通敌被昭告天下后接下来的两天里,先是丞相府一百零九口人全被下狱,当晚,秦家旁支皆被打入大牢。
    距离远些的,也都是第二天第三天被送到了京城。
    至此,秦家满门尽数入狱,只需得皇帝醒来后决定问斩时间。
    而随着这两日的发酵,“打倒贼人,还战神清白”的口号也在有心人的引导下飞速高涨。
    呼声以京城为径传到周边城镇,更有维护昭王的血性汉子开始组织起向朝廷抗议。
    与此同时,炽军中就职的某位有着职衔的士兵“说漏了嘴”。
    说是皇帝曾许诺炽军右卫将军叶智宇好处,唆使叶智宇叛变,指使其在年前腊月二十九的炽军军中宴会上在昭王的酒里下毒,并同时潜入昭王府盗窃炽军虎符。
    想当然,这一连串动作并未得逞,被昭王的一双慧眼识破,最后秘密给解决了。
    炽军将士原有意将事闹大,找皇帝当面对质。
    不曾想都这时候了昭王心里还想着大贤,想着为皇帝尽忠,不准任何人将此事外传。
    所以才有了后来炽军右卫将军后来的旧疾复发药石罔医。
    消息一传出,立马就站出了很多人引导舆论。
    譬如:我就说右卫将军不可能这么个死法;
    什么旧疾复发,那就是扯淡,真要旧疾复发,皇陵祭祖的时候咋还见他面色红润一脸精神?
    再譬如,有人亲眼看到右卫将军在没有左卫冉将军和昭王的情况下层数次出入皇宫。
    等等。
    有了这些人的引导,那些喊着要还昭王清白的人就喊得更大声了。
    甚至在京城,天子脚下就有志之士提笔讨伐皇帝的不仁不义,更甚至有人在这些声音中提出了让昭王登大位的大胆言论。
    短短两日,这场舆论便如燎原之火从京城一路蔓延。
    夙承勋自那日被端王气晕后连着两日都没醒来,太医院的人彻夜不休不眠,生怕有个闪失。
    宫里原就乱成一团,外头的情势又传了进来,一时间,宫里人也是人心惶惶战战兢兢。
    朝中大臣针对现今外界疯长的呼声欲寻一个能做主的人下令肃清一干组织和相关人士,最后都将目光定在了身为皇帝胞弟的端王身上。
    端王当场表示:老子不干!
    还义正言辞地将朝中一些老家伙骂了个狗血淋头,说他们只会嘴皮子功夫,不尊重事实,认不清形势,跟秦宵一样,都是一丘之貉。
    秦宵现今可是重中之重的罪犯啊,谁跟他是一丘之貉那不是找死吗?
    加上齐王承王等人此次回京本就是为昭王说话的,现在又听年前炽军发生过这种事,更是明确了他们的坚持。
    以耿直血性的承王为首,骂皇帝骂得最大声,甚至拖着病体到明政殿指着那些劝人搞肃清的人的鼻子骂。
    于是乎,大臣们也不敢再劝了,即便是那些原本就站在夙承勋和秦宵一派的人,也不敢在这时候多说半个字。
    就这么混乱了三天,夙承勋终于睁眼了,太医们一个个险些喜极而泣。
    可一想到朝中及外面现在的局势,他们瞬间又喜不出来了,时刻准备着迎接圣上的第二波晕厥。
    夙承勋白着脸,短短几天时间脸颊就凹陷了进去,浑身上下都透着病态。
    因为伤的是腹部,也不能进食,连汤药都不能直接进胃里,就只能依靠太医们特制的药片含着来补充身体所需。
    夙承勋醒来的第一件事自然是询问秦宵的情况,听闻秦家人都进了大牢,眉宇间的冷凝也不见缓和。
    当即就让李楷去传旨,定下了秦家人的行刑时间。
    而且夙承勋这回是被秦宵骗得狠了,为以防变动,夙承勋直接将问斩时间定在三日后。
    定了处斩秦家人的时间后,夙承勋想着还有个空燃。
    因着秦宵在给大豫人的书信里写得清清楚楚,说那高人是用来对付夙珝的,并明白地指明夙珝是妖兽这回事是假的。
    所以夙承勋在定了秦宵的结果后一想到空燃只剩被骗的愤怒。
    无论是夙珝是妖兽,还是夙珝的孩子能让人长生不老,夙承勋现在是一点儿都不信了。
    却又因为长生不老一事秦宵并未在信中提及过,不想自己的这些私欲让人看到,夙承勋只能暗中下旨,让自己的暗卫去空燃的宅子里直接把空燃给抹杀了。
    结果且先不说,夙承勋在麻利地下了两道令后才让李楷将跪在永和宫外求见的几位大臣请进屋。
    几人进来后先是象征性地问候了夙承勋,然后都排练过似的一个个都面露难色。
    毫无疑问夙承勋发现了问题,就问他们想说什么。
    夙承勋当他们要说章宜的事,还在他们开口前就开始琢磨章宜那边究竟派谁去比较好。
    结果没想到,几个人一开口,差点没把他气死。
    虽不至于再昏厥过去,但一番激烈情绪后夙承勋的伤口差点崩开了不说,嘴角因一口气没上来都咳得渗出血来了。
    “外面……外面的人真这么说?”
    夙承勋捂着嘴说,嘶哑的嗓音宛如一个破烂的老风箱。
    吏部尚书战战兢兢,抖着身子说:“是啊皇上,您昏迷的这几日,外头的老百姓都快闹翻天了,全都吵着让人调查叶智宇的死因,要咱们给昭王爷一个交代,您说这……”
    夙承勋咳得周身几乎抽搐,原已经有所缓和的腹部这会儿因为他剧烈的咳嗽又开始抽痛,“混账……混账!”
    几个人不敢再说了,生怕又把人给气晕过去了,就都缩在那当鹌鹑。
    夙承勋咳了好一阵才缓和过来,他想起还有章宜那边的事没解决,就问:“章宜那边情况如何?”
    “回皇上的话,据章宜李将军说,大豫军至今为止仍驻扎在距离章宜城五里的地方,未有动作。”
    夙承勋想到自己昏迷前听到的“时机”,忍不住冷笑,“他们倒是耐心,还想着等时机。”
    可惜了,他们的这个时机怕是一辈子都等不到了。
    想着,夙承勋发现他说了这话后面前这几个人的神情透着些古怪,就冷脸道:“想说什么就说,不说就滚。”
    几人面面相觑后由御史大夫于泽明迟疑了片刻后开口道:“皇上,现在外面都说大豫不发兵,并非是在等时机。”
    夙承勋在李楷的搀扶下重新躺回床上,“哦?不是在等时机,那是在等什么?总不至于驻扎在那处看风景吧?”
    于泽明:“外面人说,大豫军之所以不发兵,是因为忌惮炽军在京,自然更忌惮在京的昭王,所以……”
    “咳咳……咳咳咳!”
    话没说完就被夙承勋的咳嗽声给打断了。
    而这回,夙承勋一咳起来就止不住,嘴里不断往外冒血,而腹部缝合处的伤口也开始渗血。
    众人吓得不轻,再不敢多言,李楷扬声让人请太医,紧接着又是一阵兵荒马乱。
    夙承勋元气大伤,剧烈的疼痛和无力让他好半天没缓过气来,睁着眼像一条搁浅的鱼一般双眼无神地盯着帐顶喘着大气。
    混乱过后,夙承勋俨然已没了再处理什么事的精力,吏部尚书几人只能无功而返。
    晚上,夙承勋派出去杀空燃的暗卫一直没音讯,夙承勋差不多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空燃或许没多大本事,但那唬人的一套还是有的,就像当初当着他跟秦宵的面让他看夙珝变成大虫一样。
    他的暗卫虽功夫不弱,但要对付起空燃那类人会吃亏也很正常。
    道理想得痛,尽管伤处还在痛,但夙承勋自认思绪还算清楚,可他思来想去,也没想到事情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原本还算清楚的思绪在经过他一番思考后突然变得混乱,就像无数根线打成了一个死结。
    他想不通自己这十几年来的算计怎么就落得这步田地。
    李楷见他若有所思,欲上前宽慰几句,但想想却又不知要怎么说,多少话最后化成一声叹息。
    门关上后,屋里安静得可怕,守在床前的小太监规规矩矩地垂着头跪着。
    不知过了多久,夙承勋的眼睛都干涩得快闭不上了,屋里突然响起“咚”的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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