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夙承勋现在最不想听人提起的字眼就是“昭王”,最不想在这时想起的人,就是夙珝。
    因为每从别人口中听到“昭王”这两个字一次,就像在提醒他,没了昭王,他夙承勋这个皇帝就什么都不是,这个位置他就坐不稳!
    为什么?
    夙承勋想。
    他是皇帝啊,是一国之君啊,他会坐在这把龙椅上,那是名正言顺的,是命中注定的。
    大贤这江山,是夙珝在守没错,可这片江山的主人是他啊!
    难不成没了夙珝这个人,这片江山就要易主?
    夙承勋越想越火大,指着底下的人,双眼都快喷出火来了。
    “你们一个个的,平日里不是最有主意么?现在除了昭王除了附议,你们倒是说些别的啊!一个个都是饭桶!饭桶!”
    连着两个“饭桶”,说得一些文臣们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却又不能开口为自己辩解,只能默默地受着。
    秦宵看准时机,道:“皇上息怒,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敌人既然来了,我方便后退不得,现今驻扎在京的除炽军外不是还有江家军么?江太尉得高望重,又为国忠心耿耿,臣提议,可由江太尉率兵率兵前往章宜。”
    秦宵的话就跟一盆水似的,滋啦浇到夙承勋头顶,把他头上的熊熊大火浇熄了不少。
    夙承勋:“还是秦爱卿有主意。”
    说完就看向江太尉,道:“朕以为丞相说得在理,太尉如何看?”
    炽军如今逼近二十万,江家军虽比不得炽军,到底也有十万,加上章宜的三万,对上大豫,便是十三万对十万。
    夙承勋觉得可行。
    但耿直的江太尉觉得不太行,“皇上,臣有异议。”
    夙承勋刚舒展开的眉头一听他这个“异议”立马又蹙在了一起,声音立时就冷了下去,“有何异议?”
    江太尉道:“回皇上,打仗比拼的并非数量,大豫国主在战场上手段狠辣,非一般将士能相对,且大豫武器精良,远程武器更是多不胜数,臣惭愧,并不觉得江家军能与之一战,贸然出兵,只会徒增伤亡。”
    江太尉之所以这么说,在场的文臣武将都知道是为什么。
    因为,十一年前的章宜之战,昭王率兵三万迎敌,死伤却不过百。
    而再这之前,已有近十万大军折损在大豫手中。
    昭王仅用三万精兵,不仅破了大豫的防,还将对方打得节节败退。
    这是何等的英武不凡。
    战场上拼的本来就不是人数,当年贤宗帝率兵二十万与大豫周旋,最后仗倒是打赢了。
    但大贤军死亡高大十六万,剩下的四万还伤了大半,真可谓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大贤自那次战役后元气大伤,其他边境国得知此事都蠢蠢欲动,大贤在那段时间岌岌可危,若非边境将士拼死御敌,后果不堪设想。
    江太尉的一席话跟油似的,将夙承勋头上那被秦宵几乎浇灭的火又给烧了起来,而且烧得还比先前更旺。
    “你!”
    “报——”
    眼看着夙承勋就要发作,明政殿外传来一道高亢的声音,紧接着便有一人匆匆来到殿门前。
    夙承勋:“说!”
    那人道:“启禀皇上,齐王爷、承王爷、菅南王爷、襄北王爷、宣武侯爷已抵京,现在宫门外请旨求见!”
    夙承勋只觉眼前一黑,“腾”地起身险些没能站稳。
    在场大臣纷纷骇然,脸上震惊错愕如出一辙。
    “这,这几位王爷跟侯爷怎么突然进京了?皇上应该没召见吧?”
    “藩王将领无召见不得进京,几位王爷意欲何为?”
    “怎么在这个节骨眼上回来?难不成是为了……”
    为了什么,有人有所猜测,但不敢说。
    夙承勋气得耳鸣,“谁准他们回京的?!”
    没人应,也没人敢说。
    夙承勋已经气得脑袋发闷了,胸膛起伏得厉害,“说啊!谁准他们进京的?!他们这些人眼里还有朕这个皇帝么?!”
    不知道,没人应,反正就是不敢说。
    秦宵审时度势,迟疑片刻后道:“皇上,既然几位王爷跟侯爷都来了,不如先将人请进宫,何况还有章宜之事未解决,不如请王爷侯爷进宫,共商此事?”
    有了刚才的附议被斥,这会儿就没人敢站出来附议了。
    夙承勋还想发作,但对上秦宵的视线忽然福至心灵地就明白了他这话里的意思。
    他们不是正在商量由谁带兵前去章宜么?
    眼下能率兵的人不请自来,他们不正好可以……
    不再多想,夙承勋不愧是坐在上位的人,当即就把情绪给压下去了,冷道:“让他们进来。”
    众人不觉松了一口气,秦宵更是暗暗勾起了唇。
    齐王承王二人与夙珝乃异母兄弟,贤宗帝在世时三人关系就不错。
    后来齐王承王二人被派出去驻守藩地,三人虽多年不曾见面,但秦宵却知道他们三人私下一直都书信往来。
    而这两位,无疑是夙珝派的最大拥护者,除此之外其他三人便不足为惧。
    他先前还在想,除了夙珝后要对付这些人势必要费不少心思,但现在,不就正好是一个机会么?
    想必齐王二人也是听说了京中的事,想回来为夙珝出来的。
    皇上本就视夙珝为眼中钉,费尽心思夺去夙珝手中权,又岂能容忍这些人拉帮结派。
    等皇上除了夙珝这根最碍眼的眼中钉肉中刺,肃清夙珝一派,回来的这二人势必首当其冲。
    呵,他们哪里是回来帮夙珝的,分明就是自己送上门让人宰!
    秦宵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啪啪响,在殿内的人心里也是百转千回。
    没多会儿,齐王、承王、菅南王、襄北王跟宣武侯由人领进来,分前后进殿。
    夙承勋原打算先对几人来一番斥责,而后再来个将功赎罪,让这几人率兵抵御大豫。
    然而,他这些话根本都没来得及说出口,身强力壮的齐王上来就开门见山,直言他们此次回来只为昭王,皇上若不释放昭王,他们集体抗旨。
    这……这这这,简直岂有此理!
    夙承勋气得当场掀桌子,噼里啪啦的,御案上的东西自上而下滚了一地,整个明政殿乱成一团,众人心惊胆战。
    秦宵有意当和事佬,话里话外无不为夙承勋表忠心,结果被心直口快的承王和宣武侯一通训斥,说他不明事理不顾大局等等。
    反正就是他这个丞相瞬间毫无排面。
    一番争执下来,齐王承王等人被下令看管在他们暂住的地方,章宜之事未能解决,夙珝也没有被放出来。
    而就在朝中乱成一团时,章宜却已将面临敌军兵临城下的威胁。
    下午的时候,夙嘉又去牢里探视,把早上在明政殿发生的事当成笑话讲给夙珝听。
    夙珝听完没多大反应,只懒懒地挑着眉问夙嘉:“你父王平日不是最沉不住气么?今儿倒是忍得住。”
    说起这个夙嘉就笑得肚子疼。
    “您可别说了,我父王最近被你这事气疯了,半个月掉了二十斤肉,别说表态了,他今天连朝都没有去上,在家‘病’着呢。”
    端王平日里就最是欣赏夙珝,凡是遇上有关夙珝的事,他向来都是站理不站派。
    这些日子外头流言纷纷,端王为这事在夙承勋面前嘴皮都说干了,也没能说服夙承勋把人放出来。
    这不,赌气着呢。
    夙嘉模仿他爹,板着脸严肃道:“他不是本事大么?不是信任秦宵么?怎么不让秦宵率兵去章宜?能得他。”
    一句话里,每个字都透着浓浓的嫌弃。
    夙嘉说完还不忘打趣他爹,说:“母妃天天嚷嚷着让他减肉,多少年了都没减下去,现在好了,一掉就二十斤,母妃说再少十斤,就能减到他三十岁时的身形。”
    夙珝是看着端王发福的,夙嘉这一说,他脑子里立马就有画面了,也跟着笑了两声,轻松得一点儿危机感都没有。
    笑完,夙珝又说:“好戏今晚开场,本王不在,就看你跟楚胤的了。”
    夙嘉拍胸脯保证:“保证完成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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