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原的天是黑的,周遭荒芜萧条,只隐隐能看见周围大片地,视线模糊,其余什么就都看不见了。
    耳边寂静无声,唯有自己的心跳声格外清晰。
    他吞了口唾沫,环视四周,“有……有人吗?”
    回应他的只有沥沥风声,他那带着颤抖的声音只来得及打了个卷儿,就被风吹散了。
    秦宵打了个寒颤,头顶忽而传来一阵鸦鸣,惊得他头皮发麻,彻骨寒意自尾椎而上,穿过他的脊椎,弥漫在他全身。
    他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只能摸索着前进。
    走着走着,脚下忽然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他一个趔趄,迅速调整站稳,然后心有余悸地低头往地上看去。
    太暗了,他眯着眼睛什么都看不清楚,只能隐隐看出绊他的东西是几块白色的东西。
    这种环境下,秦宵一心想快速离开,不想在此逗留。
    但不知怎么的,他明明没有蹲下来看的想法,回过神的时候人却已经蹲下来了,甚至手里还捡起了一块白色的东西。
    入手细腻温暖,摸上去手感倒是好,见过不少好东西的他直觉认为自己手上拿的应该是个宝贝。
    于是秦宵凑近了些,眯着眼,努力看清手里的东西。
    视线突然就清楚了,他本以为自己拿了个好宝贝,谁知待他看清后才发现。
    这哪是什么好宝贝啊,这……这就是块手骨啊!
    五根手指完好无损地躺在在手上,明明拿着的时候还没动,这一刻竟然动起来了!
    甚至死死抠住了他的手!
    “啊——”
    秦宵吓得浑身一抖,尖叫一声拼了命想把这只手甩开。
    然而任凭他使多大的劲,那手就跟生在他手上似的,死死粘着,甚至还蠕动着顺着他的手臂往上爬!
    “啊!啊——”
    秦宵死命甩手,卯足劲儿跌跌撞撞地跑着,想要呼救,到嘴边的话出来后却只剩一声声苍白的啊。
    就在他惊恐不已之时,一阵狂风突然迎面吹来,又把他吹回了刚才的位置。
    同一时间,大地震动,山崩地裂,好似有什么东西呼啸而来。
    秦宵睁大眼,眼珠剧烈颤动,整个人这一刻像是坠入了寒潭里,凛冽的寒意像一根根针细密地往他身体里钻。
    惊惧间,那呼啸而来的东西露出了他的本来面目。
    漆黑庞大的身体宛如一座小山,健壮强劲的四肢包裹着一层黑色的鬃毛,满脸都是铜铃般的眼睛,一双双全都泛着通红的光。
    饿了很久的野兽张着血盆大口,带着浓烈腥臭味的涎水顺着它那巨大的牙缝流下来,整片荒原都是这股腥臭味。
    “啊,啊……啊!”
    眼睁睁瞧着那野兽朝他这方向奔来,秦宵的恐惧升至极点,一股难闻的味道后裤子被打湿了。
    本能地想跑,然而双腿却跟钉住了似的,下一刻他才一动,整个人却软在了地上。
    “吼——”
    巨大的咆哮撕裂天际,整片大地为之震动,黑压压的云以极快的速度压顶而来,浪涛般的狂风裹挟着浓烈的腥味味随那野兽冲过来。
    不要,不要……不要——
    “不要——”
    秦宵猛地惊坐起来,大喊一声,惊恐在屋里久久回荡,他整个人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汗如雨下,浑身湿淋淋。
    “怎么了?做噩梦了?”
    丞相夫人被吵醒,边出声边跟着坐起来,然而手刚撑到床上,就感觉到一片湿热。
    她搓了搓手指,下意识拿到鼻子跟前闻了一下,闻到一股淡淡的尿骚味儿。
    秦宵还未回过神来,他心有余悸地喘气,脑子里全是梦里的一幕。
    丞相夫人疑惑皱眉,唤人拿了灯过来,坐起来想问究竟怎么回事,却发现身边的人浑身都湿了,而他坐的地方跟裤子都湿了。
    结合自己刚闻到的味道,丞相夫人脸上有一丝裂痕,神情说不出的古怪。
    秦宵喘个不停,好不容易回过神来,扭头就对上丞相夫人古怪的表情。
    秦宵闭眼,头疼地揉了揉睛明穴,安抚地去拍丞相夫人的肩膀,“没事,就做了个不好的梦。”
    然而手还没落到丞相夫人的肩上就被她给躲开了。
    秦宵皱眉,想说话,却见丞相夫人突然一脸复杂地掀开被子下了床,对拿灯进来的下人说:“给老爷备水沐浴。”
    下人应声出去。
    秦宵这才发现自己身上全汗湿了,有些难为情地看着自家夫人,说:“有劳夫人了。”
    也掀了被子要起来,不想却在这时发现了异样。
    他的屁……
    丞相夫人适时从柜子里拿了换洗的衣裳,又吩咐人拿干净的被褥,然后一言难尽地瞥了眼床上的人。
    秦宵整个人都僵住了,脸上的表情肉眼可见地龟裂。
    抬眼对上丞相夫人一脸的古怪,秦宵有些绷不住,“夫人,我这是……”
    丞相嘴角微不可查地抽了抽,压下心底的复杂僵硬地扯出一丝安抚的笑,冲外面喊:“水好了没?”
    等下人回完话,丞相夫人原想说两句安慰的话,可话到嘴边,声音却没能出得来。
    秦宵的脸沉得似能滴出水来。
    .
    翌日。
    早朝刚下,夙承勋就有些等不及地把李明德等人叫到了御书房,想询问他们昨晚占卜推算的结果。
    遗憾的是李明德等人并没能马上给他回答,夙承勋气得拍桌子,怒斥了几句把人赶出了御书房。
    江玉盼让人来消息的时候雪姝刚从永寿宫回来,一派从容。
    悠哉地过了一日,差不多刚用完晚膳,江玉盼那边就又来消息了,说李明德他们这会儿在御书房。
    雪姝让江玉盼的人回去回话,从躺了一天的穿上下来,换了身衣裳后由着白茯在她脸上折腾。
    最后戴上了白茯昨晚就找出来的那只姜氏送给她的,据说是她母妃戴过的镯子。
    一切收拾妥当后,雪姝带着人,在夜色中出了长禧宫往冷凌苑的方向走去。
    而此时,御书房内。
    李明德跪在夙承勋面前,“凤星移位,紫微异动,观之布局凌乱参差,有相克相冲之相,乃……大凶。”
    一句话说完,包括李明德在内的其他两个钦天监的人几乎把人垂到地上。
    夙承勋自昨日听了江玉盼和李楷的话后情绪就一直不大好,等了整日,整个人浑身都散发着一股暴戾阴沉的气息。
    李楷的话如同点燃了一根捻子,“蹭”地一下就让他的怒火烧了起来。
    他看着李明德三人,咬牙狠道:“此话当真?”
    李明德三人齐刷刷回道:“臣等不敢欺君!”
    夙承勋几乎要捏碎手底下的扶手,他咬牙怒忍,片刻后却难得没有发作,而是让李楷暂时将李明德等人领下去。
    等李楷再回来,夙承勋二话不说就让人去请空燃,并嘱咐道:“不要让丞相知道。”
    空燃原本为躲夙珝他们一直宿在城郊某处农家院内。
    但最近因为还有几天就能着手行动了,为方便找人,夙承勋特意为他在城内置了处地方,且就离皇宫不远。
    李楷交代了人快马加鞭去叫人,人一到,夙承勋立马就跟空燃说起了这事。
    在夙承勋看来,钦天监所言固然可取,但跟钦天监比起来,能降妖伏魔的空燃自然更技高一筹。
    可他哪知道,空燃来京城的目的始终只有一个,那就是夺取月灵王灵力。
    除此之外,其他一切与他无关。
    所以,当夙承勋问起凤星移位之事时,空燃的回答是:“钦天监各位大人所言极是。”
    他一说,夙承勋没有丝毫怀疑,但转念,夙承勋顾及道:“丞相那边……”
    既是跟他这紫薇相克,他自然不会再把人留下让其威胁到他的性命。
    但考虑到这件事有秦宵参与,他并非顾及会跟秦宵因此生间隙,只担心除掉秦婉如会不会扰乱他们的计划。
    旁人的生死与空燃无关,空燃直接便道:“皇上此举亦是顺应天命。”
    一言定生死,既然人大师都这么说了,夙承勋立时就将心放到肚子里了。
    然而他哪里知道,被他称为“大师”的人,压根儿就不懂什么星象八卦。
    他所说的那些观星,天命,不过是他为取得信任随口编的。
    夙承勋又哪里知道。
    夙珝,从头到尾就不是破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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