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
    白茯与珍珠连滚带爬地过来,朝夙承勋磕头。
    “皇上明鉴!这是公主花了几天几夜,准备送给太后的祝寿图,还请皇上高抬贵手,请皇上高抬贵手啊!”
    祝寿图?
    夙承勋虎躯一震,居高临下地俯视着雪姝,欲发作的话卡在唇边,冷厉森冷的眸光在这瞬间有所迟疑。
    秦婉如才因夙承勋撕毁画作一脚踏上雪姝的手而欣喜万分,此时听是祝寿图,瞬间感觉一口老血梗在喉咙里。
    “什么祝寿图?”
    她自然不信。
    一把从太监手中将那桐木小偶人抓在手中,一个眼神,李楷忙将夙承勋另一只脚边的半张画捡起来。
    欲送到她手边,李楷却在将画翻过来时大惊失色,“这……!”
    但没等他说话,秦婉如便从其手中夺过那半张画,上前一步来到雪姝跟前,俯视着雪姝与白茯珍珠二人。
    “休得狡辩!未经允许擅自在宫里设坛拜神,不是装神弄鬼是什么?眼下更是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敢说你没有动巫蛊之术?这哪里是什么祝寿图,分明就是……”
    她的声音随着她低头往手上看的动作戛然而止,瞳孔跟着紧缩。
    李楷硬着头皮上前,“皇上,娘娘,这……真是祝寿图,而且……”
    不敢再说,只将视线放到秦婉如将翻转过来的小偶人身上。
    小偶人方才背面朝上,满是钉子,而今正面朝上,胸腹处写着被诅咒之人的名字和生辰八字。
    然而却不是夙馨玉的。
    “这,这怎么……”
    秦婉如看着小偶人身上那鲜红清晰的“夙雪姝”三个字及生辰八字,瞳孔狂震,双手轻颤,只觉脑中一记闷雷落下,眼前一阵阵发黑。
    夙承勋也看到了,祝寿图和写着雪姝生辰八字的小偶人。
    一记闷锤狠狠落在心上,震得他心神直颤,一时意外,连脚下还踩着雪姝的手都忘了。
    雪姝趴在地上,忍着自剧痛红眼倔强抬头。
    “儿臣不知做错了什么父皇要如此待儿臣,父皇要惩戒儿臣,也总得给儿臣一个理由不是?”
    漂亮的桃花眼盛满了晶莹的泪水,却又倔强地不愿其掉下来,委屈显而易见。
    夙承勋哑然,踩着雪姝手的那只手不自在地挪了挪。
    结果还没挪下来,大门口就传来一声高呼:“太后到——”
    夙承勋脸色突变,收脚的动作快了些,一转身回头,就见太后正从轿撵上下来由雯萱搀着往这里走。
    秦婉如手一抖,小偶人跟那半张画都掉在了地上。
    雪姝咬紧唇爬起来跪在地上,颤着手将两个半张画捡起来。
    “公主……”珍珠跪着到她跟前,心疼地去碰她受伤的手。
    雪姝疼得倒吸凉气,摇头示意她不要管,就这么跪坐着将画摊在大腿上小心地掸去上面的尘土。
    “这是在做什么?”
    太后大步走来,本就不怎么好的脸色在看到跪在地上的雪姝时又沉了几分。
    夙承勋脑仁儿疼,“母后,您怎的来了?”
    秦婉如上前站在他身边,朝太后福身行礼。
    太后冷哼,斜眼看了她一眼意有所指地道:“怎么?就许你们过来不许我过来,我若不过来,你们是打算将这丫头怎么样?”
    话说完,人已走到雪姝面前。
    雪姝捧着画,抬起头看她,“皇祖母……”
    眼泪就跟着她抬头的动作掉了下来,说不出的委屈和可怜,看得太后怜惜不已。
    雯萱过去搀她,意外看到她红肿的右手,“天,这是……?”
    太后也看到了,瞬间柳眉倒竖,当即就朝夙承勋瞪过去。
    “皇帝,这丫头是哪里惹你不快了,也值得你如此大动干戈?”
    夙承勋:“母后,您……”
    “母后息怒。”
    秦婉如力求在夙承勋面前表现,抢了他的话以做维护。
    “这件事说来话长,就由臣妾……”
    “不必了,”太后上下看了她一眼,毫不留情打断她的话,看了一眼李楷,“你说。”
    秦婉如脸色青了白白了青,尴尬地张着嘴。
    无方,被指名的李楷只得硬着头皮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娓娓道来。
    太后越听嘴角下拉得越厉害。
    李楷说完还为夙承勋说话:“太后息怒,这巫蛊之术乃宫中大忌,眼下三公主还卧床不起查不出症状,皇上是怕重蹈德帝时的覆辙,故才命奴才等人搜查。”
    贤德帝时期,一后妃利用巫蛊之术诅咒太子,诅咒灵验,太子殒命。
    也正因此,才有了后来的贤宗帝。
    此事在当时掀起一阵血风腥雨,那后妃一家被灭九族,德帝下旨搜查大贤境内所有人家,凡是家中有接触此术的人皆被处以满门抄斩。
    还有人趁势发动暴乱,事情发生在庆明二十八年,史称“庆明二八之变”。
    巫蛊之术此等诅咒之术原就为禁术,那场动乱后朝廷对此管得更严了。
    面对李楷对夙承勋的维护,太后并不至于批评,但对夙承勋采取的举措却是不赞同的。
    “你重视这件事没问题,”她对夙承勋说,“但事情还未弄清缘由便对这丫头动手,未免过于草率。”
    边说,边示意雯萱把人搀起来,自己也走到了雪姝跟前。
    夙承勋神色复杂地瞥了瞥雪姝,对太后说:“母后说的是,儿子草率了。”
    来时的气势汹汹荡然无存,刚找到画和小偶人时的怒意也随着祝寿图的暴露和偶人上名字及生辰八字变得复杂。
    秦婉如不敢再说话了。
    因为她大概已经想到事情是怎么回事了。
    再说,只怕会引火烧身。
    太后看了看雪姝被踩伤的手,又拿起雪姝才画了不到一半的寿比南山图,又怜惜又可惜。
    “这孩子早先就跟我说要送我由她亲手做的寿礼,焚香拜神也是我应允了的,没想到……”
    夙承勋眉头一拧,“焚香拜神您应允了的?”
    太后冷笑,“不行么?你当所有人都跟你后宫里的有些女人一样么?动不动起歪心思。”
    状似不经意地看了一眼秦婉如。
    秦婉如气结,却也得打碎了牙往肚里咽。
    夙承勋郁闷不已,看向雪姝。
    后者恰好正拿她那双泪汪汪的眼瞅他,似怨非怨的,依旧带着一丝丝倔强。
    夙承勋心里堵得慌,唇一抿,冰冷的视线射向那个小偶人。
    “这是怎么回事?这东西是从哪来的?”
    太监忙道:“回皇上的话,东西是从那后面找到的,奴才瞧着那树底下的土有异常,所以试着挖了挖。”
    边说边指。
    夙承勋双手负后,忍着心底的憋屈和火气跟着那太监来到正厅后的坝子里,果然见树底下一个新挖的大洞。
    这就怪了。
    被下降头躺在床上查不出病症的是老三,证据指向老六,偏偏在老六什么证据都没搜出来,还反倒找出这么个用来诅咒老六的偶人。
    夙承勋对有人动巫蛊之术诅咒人一事恼怒不已,又为自己判断失误闹出乌龙而羞恼,而今更为理不清事情是怎么回事而烦躁不已。
    欲下旨命刑部的人来彻查此事,却见一旁跪着的两个长禧宫奴才在那偷偷推搡着。
    恰好给了他发泄的由头,当即就道:“来人,将这两个奴才拉下去砍了。”
    那两人吓得几乎晕厥,争先恐后地说道:“皇上息怒,皇上息怒!奴才们无意冒犯,实在是奴才们可能知道这东西是怎么来的!”
    众人愕然。
    雪姝站出来,“你们知道?”
    “是,”小太监说,“这几日,一直有人在长禧宫附近鬼鬼祟祟,先前回禀过公主一次,但公主忙于为太后作画,便将此事忘了。”
    说起画,夙承勋很不自在,“说!是谁!”
    那太监欲言又止,支支吾吾:“是……是玉和宫的人。”
    说完担心自己被砍脑袋,又急着求饶。
    “皇上饶命,公主饶命!奴才俩都瞅见了,奴才说得句句属实!若有半句假话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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