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外面的那几个箱子刚好全部搬进来了。
    夙锦儿原本听她说这话就气得眼红了,再一看那几个镶玉红木箱子,顿时想起月婷跟她说的“从昭王府拿了好东西”来,心里那把火瞬时间烧得滚滚。
    “这莫非就是六姐姐从昭王府带回来的好东西?”
    她心里恨,脸上却表现出一副惊讶好奇的模样,看起来倒是十分附和她现在的年龄。
    雪姝看着她起来,一脸新奇且艳羡地走到那几个箱子旁,笑笑说:“我本不想拿的,无奈皇叔公非要送来,没办法,只好收下了。”
    这话一说,夙锦儿险些没扯破手里的绢子。
    呵,说得可真好听啊,不想拿还非要送,你也配!
    “哇!”夙锦儿惊叹,围着那几个箱子走了一圈后问,“六姐姐,可不可以让我看看呀?”
    她就是这样,装乖的时候装得比谁都像。
    雪姝心底冷笑,现在倒是一口一个“六姐姐”,以前见了哪一次不是喊她大名,真当她不知道这人私底下是怎么叫她的么?
    “可以啊,”雪姝很大方,恰好这时白茯从外面回来,雪姝便道,“白茯,把箱子打开。”
    先前搁桌上的那小箱子装的是她里面穿的小兜衣小物件,不需得上锁,这些箱子的钥匙喜贵公公则交给白茯了。
    白茯手里还端着药,放下药后先冲夙锦儿行了一礼,然后就当着夙锦儿跟陈嬷嬷的面把箱子开了。
    统共是六个箱子,一个里装的都是小袄,一个装着十件披风,一个里面则是冬裙,还有一箱子鞋袜跟一箱子首饰,剩下的一个里面则是两件厚毯。
    至于那人给她的用钱,白茯早给放好了。
    夙锦儿有想过月婷口中的“好东西”无非就是些衣服鞋之类的。
    可她却如何也没想到竟然里里外外的都有,薄的厚的,甚至还都是一箱子一箱子分好的,连毯子都有!
    夙锦儿那叫一个气啊,真恨不得把这些东西全部都搬到景萃宫去,弯腰伸手去摸了摸那几件好看的首饰,瞬间爱不释手。
    “六姐姐,你能不能……”
    夙锦儿拿着一支蝶翼花穗白玉钗,想说能不能送她一些,结果才刚开口就被雪姝的咳嗽声打断了。
    白茯赶紧倒了热茶过去,雪姝抓着白茯的手虚弱地抬头,“你……你别离我太近,会传染……”
    说完,眼睛稍微一眯,又咳了起来。
    白茯先是一愣,随即心领神会,忙道:“会传染又如何,难道奴婢还怕不成?来,快喝口热的暖暖。”
    说着,喂到雪姝唇边。
    夙锦儿将“传染”两个字听得分明,嘴角的笑顿时僵住,“六姐姐……难道不只是风寒么?怎么还会传染啊?”
    才说完,雪姝又不要命地咳。
    白茯站起来,愁云惨淡地说:“回锦儿公主的话,公主是风寒没错,但……但大夫说有点痨病的症状。”
    “痨病?!”夙锦儿吓得手一抖,连那支白玉钗都不要了,连着往后退了好几步。
    屋里的陈嬷嬷跟月婷纷纷脸色一变,都往后退了两步。
    白茯说:“也不是痨病,就是有那么一点儿症状,看起来可能像,公主不必……”
    “你别过来!”
    夙锦儿指着白茯又往外退了好几步,随后站在门帘那,一脸气急败坏地瞪着雪姝。
    “你……你怎么不早说啊!你成心的是不是?!”
    这个时候她也不装模作样了。
    低头看了看那几个打开的箱子,夙锦儿想死的心都有了。
    纵然东西再好,那也是摆在贱人这屋的啊,万一她碰了就把她给传染了可怎么办啊?!
    想着,夙锦儿也顾不得骂人了,一跺脚转身就往外逃命,一边跑嘴里还一边骂着“晦气”,哪还有刚进屋那会儿的公主仪态。
    雪姝朝外伸手,作势挽留,“六妹妹,不是的……”
    才说这么几个字,哪里还看得到夙锦儿跟她那大宫女的人影。
    切!
    雪姝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接过白茯递过来的热茶漱了漱口,抬眼看方才还在床边的陈嬷嬷这会儿站到桌子那头去了。
    雪姝擦嘴笑笑,“嬷嬷别怕,大夫说了,就只稍微有点儿症状,又不是真的痨病,只口水溅不到脸上去,就没事。”
    陈嬷嬷却是不信,心想既然不传染,那你为何要让你那丫头离远些?
    但想归想,陈嬷嬷没表现在脸上,干巴巴地扯了个笑说:“不是就最好,公主您先喝药,奴婢去外面瞧瞧晚膳布得如何了。”
    说完,也逃也似的出了内间。
    白茯走到珠帘旁,确定人出去后捂嘴喷笑,“那老货,跑得比兔子还快。”
    雪姝冷笑,“人家这是正常反应。”
    白茯笑笑走过来,“回头皇后娘娘就该知道这事了,没准明儿个整个皇宫都知道了。”
    刚从昭王府回来就传出痨病,不闹得沸沸扬扬才怪。
    雪姝却是不在意,接过白茯递过来的药一饮而尽,说:“就是得让人知道才好,要不知道我才愁呢。”
    白茯不明白把手绢递给她,边说:“这又不是什么好事,知道的人多了,回头人家就该避咱如蛇蝎了。”
    雪姝把被子往上扯了扯,“你这就不懂了,知道也好避也好,左右我不是没得么?”
    白茯将药碗放下走回来,看了看自家主子的脸,片刻后恍然大悟,“哦,原来公主你……”
    “嘘,”雪姝示意她小声。
    白茯一把捂住嘴,凑近了说:“原来公主你是在这儿等着呢?”
    雪姝笑笑,没说话。
    夙锦儿也好陈嬷嬷也罢,只要这事传出去了那就是造谣,回头确诊没这回事,这些造谣的人又会如何?
    只是……
    抬手抚上腹部,雪姝皱起了眉,随即想起一件事来,“喜贵公公下午不是给了你什么清露丸么?”
    白茯一听,马上就从桌上那小箱子里翻出一个黑色小药罐儿,“百花清露丸,专治咽喉疼痛嗓子沙哑,公公说晚上睡前吃,效果才好。”
    雪姝接到手里看了看,“那你晚上记得提醒我。”
    也不知道先前那老大夫是出于好心才告诉她今后不能孕这事,还是因为她宫寒症实在严重,以至于一把脉就能确认。
    但不管怎么说,她必须得首先让自己的风寒看起来没那么严重,至于宫寒之症……
    算了,谁他娘的在乎她能不能生,这宫里又不是没有不能生的。
    ……
    晚上。
    如雪姝所料,陈嬷嬷在伺候完晚膳,确定人回屋歇着后就到延春宫将痨病的事告诉了秦婉如。
    秦婉如听完后虽没像夙锦儿那样反应激烈却也是眉头紧锁,摆手示意陈嬷嬷离她远些,眼中防备之色明显。
    陈嬷嬷本就因雪姝痨病这事战战兢兢了好几个时辰,眼下见自己还被嫌弃,心里多少有些不满,却不敢说,只好问:“娘娘,那奴婢们现在可咋整啊?万一真的是痨病……”
    她虽膝下无儿女,却也惜命,若真因此染上痨病,那她这辈子多划不来啊。
    “你急什么?”秦婉如不耐地看了她一眼,“你自己不都说只是‘万一’么?”
    陈嬷嬷:“可是……”
    秦婉如放下手里的安神茶,略作沉思后说:“暂且不得将此事泄露出去,明日早膳后请太医院的人过去瞧瞧,等结果出来了再说。”
    不是痨病就罢了,若真是痨病,此事还得跟皇上商量。
    因为不排除夙珝故意隐瞒,让她把那带痨病的丫头带回来作乱后宫。
    “那锦儿公主那边……”陈嬷嬷犹豫着问,心想她这边不泄露,不代表景萃宫那边不说。
    秦婉如擦了擦嘴角,淡然道:“景萃宫那边本宫管不着,你且做好你自己的就行了。”
    泄露出去最好。
    不管野丫头的痨病是真是假,消息只要是从景萃宫出来的,她就有办法治治那成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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