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叔的骨灰虽然已经葬在了杏花村,可尚芷雪还是命人用最好的松木,给他刻了一块牌位。
    牌位上,秦叔被奉为‘先父’,而‘阿紫’,则成为了女儿。
    秦叔的丧事儿办得很隆重。
    纵使整个皇城的人都知道,秦叔并非尚芷雪的爹爹。甚至,很多人都不曾见过秦叔长何模样儿。
    可秦叔在‘雪顶含翠’的地位,众人心里却跟明镜儿似的。
    于是,纷纷送来挽联,更有甚者,亲自前来吊唁。
    就连宁王爷那头,也假惺惺的派人过来问候了两句。
    尚芷雪有心要将人给轰走,可最后却被段凌天给活活拦住。
    林子卿回来了。
    从入‘雪顶含翠’大门起,他便只顾着流泪,跪在秦叔的牌位前哭孝。
    待夜幕降临,前来吊唁的人纷纷离去,整个灵堂里,只剩下自家人时,他才终于哭喊着开了口:“秦叔!秦叔你回来吧!是我对不住你,是我没听你的话。秦叔,我知道错了,你回来吧!回来吧!”
    “子卿。”
    段凌天许是有了孩子,整个人柔和了不少。
    他瞧着林子卿哭成一个泪人,不禁上前安慰:“我知道,秦叔与你,素来如同亲生父子。如今秦叔走了,你心里难过。
    可你已经在这哭一整日了,且先起身吃点东西,保重身子要紧。”
    “凌天!我吃不下啊,吃不下啊!”
    林子卿痛得捶胸顿足,恨不得自己在秦叔生前时,能尽心尽力伺候左右:“秦叔待我这般好,我却连秦叔最后的请求,都没应下。
    凌天!你知不知道?秦叔在离开时,曾去过庄子看我。他说,‘雪顶含翠’终究是我的家。我再如何与阿紫置气儿,也不能连家都不回。
    他深知我娘亲和二爹的为人,知晓她们定不会让我过得舒坦。所以,这才特地绕到了庄子里,劝我回来。
    可是我……可是我却为了保留住尊严,死活不肯答应秦叔的请求。纵使在庄子里过得再不如意,也总说自己过得好极了。
    秦叔他对我……对我好生失望啊!在临走时,他不住摇头叹气的模样儿,让我好后悔!我后悔自己为什么一次又一次的让秦叔失望,后悔自己当初为什么没有听秦叔的话?后来为何我没有陪在秦叔身边儿尽孝。
    现在秦叔走了,这世上再也不会有人能真真正正的,为我设身处地去着想。秦叔待我视如己出,我却连他最后一面,都没能见着……”
    “你不是还有你的娘亲和二爹吗?”
    尚芷雪也不知怎么的,竟凉凉吐出了这么一句话来。
    许是因为她对秦叔的死,一直无法释怀。
    所以当听见林子卿说,秦叔在离开皇城前,竟还去过庄子,求他回府时,她便觉得秦叔卑微极了。
    从林氏出现在皇城的那一刻起,秦叔便不断的为了林子卿操心。
    他心疼林子卿入骨,却强忍着在林氏等人面前,对林子卿刻薄。
    心中万般不愿,但为了能让林子卿摆脱他极品的亲戚,终是将愧疚的苦往自己肚子里咽。
    他将决心权交到了林子卿手里,是对他的一种信任,也是林氏‘威胁’下的一种无奈之举。
    他表面上不再隐忍林子卿,做主让林子卿搬到庄子里去。
    可实际上,不过是为了能让这个傻孩子再体会一把林氏凉薄。让这傻孩子明白,谁才是他真正的家人。
    而秦叔之所以在离开皇城前去了庄子,想必也是看着日子一天天过去,却终究得不到林子卿的服软,心中着急。
    在秦叔看来,不管林子卿犯傻犯成了什么样儿,‘雪顶含翠’都是他的家啊。
    尚芷雪想到此,心中越发酸楚。
    总觉得,秦叔当日去庄子劝林子卿回来时,肯定十分心酸。
    他对林子卿,不仅仅是失望与无奈。更是,付出了自己的自尊。
    秦叔是长辈啊!
    一个长辈三番五次的去庄子里劝晚辈归家,为了晚辈们的事情操碎了心。最后,还因一块玉佩而丢了性命。
    尚芷雪在气恼林子卿的不懂事儿时,更多的,却是深深的自责。
    于是,脑子一抽,便接着道:“你为了你娘亲和二爹,甘愿离开‘雪顶含翠’,对秦叔的劝说视而不听,对他的担忧,更是视而不见。可想而知,你娘亲和二爹,才是真真正正能够为了你,设身处地去着想的人。
    秦叔算什么啊?我和凌天又算什么啊?平日里待你再好,也终究不敌你娘亲和你二爹的一根手指头,不是吗?”
    说罢,尚芷雪心中越发酸楚,说起话来也冰冷刻薄:“你瞧瞧今日这丧事儿,办得多隆重啊。皇城中,纵使是一些没见过秦叔的人,都会亲自前来吊唁。
    而你呢?有幸能得秦叔三番四处前往庄子去请,却连一次面子都不肯给他。每每,总让他老人家失望而归。你的本事儿,可真真是大呢。”
    “阿紫……”
    “你愿意哭便哭吧!反正,你也矫情得够多了,不差这一时半会儿。”
    尚芷雪强迫自己将脾气儿压下,不愿再去看林子卿一眼。
    只怕,再多看他一眼,她便会说出更多刻薄的话来,伤了彼此的心:“只是,秦叔已经走了。一个人,一旦离开了人世,就再不会有任何知觉。什么在天有灵,皆是旁人自欺欺人的屁话。
    你就算是哭瞎了眼,怕秦叔也是听不到,看不到的。既是如此,还不如擦干眼泪想想清楚,秦叔在世时与你说过什么话。你对于秦叔的那些叮嘱,又有何打算?
    想清楚以后,是留在‘雪顶含翠’当你的林主子,还是回庄子里给你娘亲与二爹做饭,皆由你去。”
    言毕,想了想又道:“这话,我只与你说一遍,你可得记清楚了。”
    既然秦叔在世时,一直想让林子卿回来。那尚芷雪也不介意,完成秦叔的遗愿,给林子卿一个台阶下。
    倘若他还有点脑子的话,想必自会做出一个让众人都满意的选择。
    可谁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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