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旁的男人,又在生气,诺澜明显感受到了。
    沉闷的气氛压得她快喘不过气。
    “他碰你哪了!”陈随生沉沉的语气传来,展示着他的烦躁和不悦。
    “你不是看到了吗?”诺澜不想说话,她凝眸瞥了一眼身边之人。
    “还有呢?”男人有了丝不悦。一双瞳孔肃地放大,直勾勾地望着诺澜。
    诺澜抬眸,对着他道:“嗯,手上,臂上,脸上,还有头发!”诺澜一路将自己坐着的身子瞧了个遍,身旁男子面色越发沉如水。
    “哪根?”好似有股微微的咬牙。
    “我想休息!”诺澜忽然软了语气,她知道她抵不过他,他是温柔谦和的,可是发怒时也是她不敢想象的。
    “我说,哪根?”语气加重,诺澜心里吨疼。她以为他在说方琪碰了她哪,其实刚才自己不知怎么一听他那霸道的语气,不由得也想对他发脾气;明明是他抱着别的女人在先,明明是她希望看到他的身影时,却不是他。他身上除了那股雪茄味,许是女人天生便是嗅觉灵敏的高级动物,刚才他抱她时,她分明嗅到一丝淡淡的花香,那,一定是那个女人的吧!心里堵着什么,她怎么推都推不开,只觉脑袋混混,加上脸上那抹药的浸入肌肤,有股凉意席卷周身,使不上气力。
    “喏!”她随意拉起自己左侧的一缕发随意回答。诺澜转过身正对着那人,看他双目灼灼正瞧着自己,她突想起他刚才的不依不饶,心里又有些甜,说明他还是关心自己的是吗?她去触碰他的手,她明显感受他的轻微一颤,也是,她对他从来没有主动过,他是惊讶吧!她眸里隽隽,却清亮,她缓缓道,“她真的只是不小心碰到的……”
    突然车身一晃,她的身子前倾,一双大掌已托稳她的腰身,她倒没有危机意识,话还在嘴边,“我真的没事,你别那么凶残,毕竟你们属于同行。”车子微抖,只是一瞬的摇晃,“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总会打交道,不要为我这点小事弄乱你们的关系,而且她毕竟是个女孩子,手已经被……”
    “啊!”车里传来一声低喊,脆生生的,来自一个平日里温婉的女子。
    而后面跟着一辆同样的车。“小姐!”小鞠正昏昏欲睡地靠在身旁男子的肩上,不由得听到一声再熟悉不过的叫喊。她猛地惊醒,忘了自己身处何处,一跃而起。“嘭!”头磕上顶头结实的车板,身旁青年早已拦不及。
    旁边低低的笑声传来,不到一会儿,爆笑出声。“坐下,坐下!”
    “我家小姐……”小鞠揉着发顶的剧痛,朝身旁人怒瞪眼珠,但提及小姐,面露焦色。
    “你这傻子,那也是我家少奶奶好不好,再说少爷还在车上呢,你怕什么!”淮书一脸坦然,一身悠闲的倚在座位上。
    小鞠愣了片刻,随即挪开自己与淮书的距离。
    淮书的余光处,那抹身影一寸一寸挪开的微动,还有那细弱蚊虫般的声音低低传来:“有少爷在的地方才恐怖!”
    另一辆车上,诺澜看着男子手上悠闲地把玩着一缕秀发。她震惊地望着男子,以及他身旁搁置的剪刀。他竟然在她刚说话的一瞬间剪了她的发。
    “怎么不说下去,被谁!”男子瞬间的速度将她逼到车门处,她看着他那暴怒的眼神,黑得像漩涡般无底的墨眸,她下意识将双手抵在两人之间,澄净的眼里一片无措。
    “你干嘛剪我头发?”诺澜怒看着他撑在她肩侧一只手掌中她的一缕发。
    他顺着她的目光也去看,语气平淡道:“这是他碰过的地方!”
    诺澜直视男子的眸,才后知后觉出原来他口中的“他”是曾子佩,不是她口中的“她”方琪,难怪如此怒气蓬发,只是他不相信她吗?她突然呼吸变得急促,因为那人……
    男子本怒气斐然,此时看着面前一张白皙透粉的脸,眸里带着紧张和无措。他心里笑,原来她面对他时也会紧张吗?他靠她极近,当耳旁处是她心跳的律动,是她那呼吸不均的吐息,还有她身上淡淡的清香气息,他该死的发现他竟然对她怒不起来。她刚刚却还很认真地跟他比划着她身上被别人触碰过的每一处。
    以至于他忽略了她口中的“她”是方琪,他不喜欢别人碰他的女人,特别是她心心念念的那个男子,他心里有着潜意识中的害怕,那个军装男子会把她带走,会把他们之间一年来稍微建立起来的亲近破坏。他对她好,忍不住地拼命对她好,不仅仅是因为小时候的遇见,而是就那一眼,他便认定了她;即使她多恨他,不喜他。所以在听得她说“只是不小心”什么的时候,他连想都没想,一把拿起一直塞在车暗盒里的剪刀,剪掉那缕发。明明知自己无知,他们的关系怎么可能会因此被他一刀剪断,但他忍不住想这么做。果然,从来果断的他,变得这么幼稚起来。
    他瞧着她,似把她瞧进眸里。
    她不妖娆,不妩媚;却偏偏娉娉袅袅,顾盼神飞。他最爱她那双眼睛,笑时带着一股柔柔的水,旖旎婉转;更多的却是看到她安静的模样,她靠窗托腮,在那沉思,在那看景,那眼里清清澈澈,如云朵般透析,如星辰般璀璨。可是他现在很满意,满意她那双好看的眸里此时此刻装的全是他,陈随生的身影。自己好似融进她那碧水漓漓的眼里。
    诺澜长长的睫毛微微煽动,像风,刮过无痕。
    她的焦点定住,不是他那张俊美的容颜,而是他左肩侧一根细细的长发丝呈半圆形紧紧贴在他衣着上。不知哪来的力气,一把推开面前的他,刚才的心情一下子涌了上来,郁郁闷闷。
    “曾子佩!”他不是就想听这个答案嘛,好,她便说给他听。
    “哼!”不料身旁男子一声冷哼,“怎么,他为你折别人一只臂,你就感动了?”
    听他那种讽刺的语气,她瞥他一眼:“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吗?”她带着一股倔强凝着他的眉眼。
    却看着他似乎对她的话很有吸引力,他手撑在靠椅上,饶有兴趣地望着她,“哦?”
    诺澜扭在膝上的手松开,她转过身子,对着那个等他话的男人,好看的下颌,青色胡渣点点;那慵懒的姿态让她心情烦躁。
    “小刘,停车!”
    “你要去哪?”男人浑然的气息。
    正开车专心地小刘在听到少奶奶的声音后,瞥了一眼身后,他的思绪要开始挣扎,这车…他到底是停还是不停,显然,车速平缓,他机智地选择了前面。
    “你很吵,我很累,我要看看小鞠!”
    诺澜紧紧盯着小刘握在方向盘上的手,却不见小刘有任何停车的动作,正欲发脾气,身旁之人声音淡淡:“或许你可以考虑一下跳车。”
    诺澜简直一刻都不愿呆,这里的空气让她呼吸不畅,她猛地转过身,往那车把手拉去。自然,经过上次的教训,这车门早已被牢牢锁住。
    陈随生悠闲看着身旁女子闹腾,这是他第一次看她这般和他玩闹,尽管在她眼里不是。
    他看着她和他闹的模样,突然兴致高涨,继续道:“你不妨说说我怎么放火了,我便放你下车!”
    诺澜手中拽车把手的动作停止在一半,顷刻的功夫,小刘眸光里那镜中少奶奶娇小的身躯向少爷侵袭。
    只见她匍匐在少爷肩侧,又是一瞬的功夫,他只听到少奶奶的声音婉转,怒中带绵:“古来皇帝三千佳丽在怀,而你偏偏只娶了我一个,我倒觉得有些委屈你了。不如你多娶些你喜欢的女子进门,你也不用如此辛苦!”诺澜说这句话时,头微微高扬,语气沉着冷静,又是那份淡漠疏离,不在乎。
    小刘不敢回头,不敢看,只能做好自己的本分工作,专心开车。嘴角却忍不住勾起一丝淡得瞧不出的弧度:这是少奶奶在吃少爷的醋呢!
    陈随生望着诺澜扬在他面前的手,葱白玉指捏着一根细软发丝,那怒气的模样反倒为她添上几分灵活和娇俏。
    他忍不住将她抱在膝上,诺澜使劲挣扎,奈何她身心俱累,挣扎无果,就用手抵在他触碰自己身上的部位。
    她背对着坐在他膝上,他鼻尖皆是她那卷秀发清香的味道,甘甜让人留恋。
    “你是在吃醋吗?”声音浅浅,透过她的发梢传进她的耳朵,她竟听出那丝绵纱的苏软。
    诺澜的手不经意间被他执起,那抹不易看见的发丝被他带到车窗旁随风而散。
    心里有丝微动,她也不知道今日自己的话怎如此之多,好像要是不说这些话,她心里更加难受得挣脱不出来。她想,她难受,她要有人陪她一起难受。
    静默了很久的时间,他弧度完美的下巴就这样一直抵在她的发上,一点点的重量。诺澜承受得住。
    “我说完了,可以让我下车了吧!”
    却突然,她的掌心被他握住,他在她耳边轻声细语:“喜欢你吃醋的样子,不用把所有的情绪闷在心里。有时候只想你撒撒娇都好,我会纵容你,我愿意去纵容你,哪怕你还不喜欢我,但我一向喜欢把人绑在身边。”
    耳边是他柔柔的话,很真诚。她本心气郁结,此刻所有的委屈全部在顷刻崩溃。她的眼里雾气蒙蒙,安静的车子里,除去车子开动引擎所发出的躁动,是诺澜小声到小声的哭泣声,她甚至不知道为什么在听完他的话后,她会忍不住抽泣。
    他的手在她肚腹位置用了些力,诺澜才觉她自坐在他膝上,全身紧绷。
    好,既有东西靠,她自然完全将自己身上的力道全压在后面人的身上。
    身后暖暖的力道传来,他的声音动听;“小鞠额头受伤了,她现在需要静养,估计她现在受不了你的哭声,现在你只能待在这里,讨我烦了。”
    还没打算回话,他低哑的声音再次响起:“不许多哭,碰到伤口会很疼!”
    不许多哭,大概是这世上最让人想哭的话了。她的泪如那绵长的雨,下个不停,就是想哭,自今天从看到他同那个女子紧拥的一刻开始就想了。
    他将她抱回座椅上,方帕微拢,细细为她擦去脸上的泪。诺澜怔怔地望着,他那小心翼翼的动作。
    小刘瞥了一眼镜中身影,唇角的弧度微微勾起。
    许久,等他再用目光往后瞥时,少爷怀里那安然入睡脸上依旧挂着泪痕的女子,岁月就如这女子的脸,一片静好。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离!不知为何,小刘的脑海里出现这样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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