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
    姜忘想都没想就说了可以,听到反对时闻声抬头。
    “小孩已经九岁了吧,”常先生笑了下:“星星,你已经大了,要学会自己睡觉,知道吗。”
    彭星望像是被刺了下,抿唇道:“我刚满八岁,我平时都自己睡。”
    杜文娟很不赞同地看向常先生,后者皱眉摇头:“你要注意点,万一压着小孩怎么办?”
    “星星,”女人咬唇道:“刚好时间晚了,毛巾牙刷也没带过来,明早妈妈来接你,好么?”
    彭星望点点头,又继续埋头吃最后一道甜点。
    小孩吃得慢,季老师也还在喝粥,常先生起身出去抽烟,留他们几个在房间里聊天。
    姜忘佯作去洗手间,过了会儿也出去抽烟。
    “你好,辛苦,”常华跟他公事公办地握了个手:“听文娟说你是她表哥?”
    “谈不上,”姜忘随意道:“隔了好几家的血缘,也就沾了个关系。”
    “原来不是很熟吗?”常华松了口气,深吸一口烟道:“刚才让你见笑了,抱歉啊。”
    “不过咱们都是男人,你也明白,”他声音很微妙:“这小孩怎么也是她前夫的儿子,贴太近了……膈应。”
    姜忘笑了下:“都懂。”
    是很膈应。
    “文娟哪儿都好,就是做事糊涂,结婚前一个月才跟我说在外头有个儿子。”常华背对姜忘翻了个白眼,把烟在栏杆上按灭:“孩子他爸爸也不管着点,让她天天费心。”
    “不过你不用担心,等这孩子接去我们那了,我肯定当亲儿子疼,”中年男人嘴皮又利索起来:“我给他安排个重点小学,肯定过得跟这一样好。”
    姜忘虚虚嗯了一声,把刚点燃的烟扔进了水盆里。
    两拨人分别时已是十一点,母亲和孩子都有些依依不舍。
    “明天见了,”常华笑容满满道:“好好睡哦,星星。”
    姜忘扯了下嘴角,把小孩抱回车里。
    季临秋坐在副驾驶,等车走远了才放松下来。
    他一直在悄无声息地调节气氛,现在累得说不出话来。
    彭星望扒着车窗看妈妈远去的身影,小声道:“妈妈好好看喔。”
    “她以前工作辛苦,现在终于有机会来看看你,”姜忘打着方向盘往回开,说话很公式化:“明天还要早起,回家赶紧洗澡睡觉。”
    小孩一直在看外面,突然开口道:“哥哥,你现在是大人了,你还会想妈妈吗。”
    姜忘看着远方如流星般一晃而过的车辆,声音很轻:“会吧。”
    “也许会经常想。”
    季临秋笑起来,声音沾着睡意:“只有想和不想,哪有什么也许。”
    彭星望听见他们的对话,觉得自己也许没有那么丢脸,想妈妈也不是什么可耻的事。
    “我刚才抱着妈妈的时候,像在天堂里一样,”他小声说:“她头发好香哦,还一直亲我。”
    车一路从车站旁边的餐厅开到家里,两个男人领着小孩往楼上走,楼道仍旧黑漆漆的,只能瞧见隔壁老婆婆门口煤炉有细微红光。
    等到分别的时候,彭星望又问了一句。
    “我以后,是不是要管常叔叔叫爸爸?”
    “不会。”
    “会。”
    姜忘抬眸看向季临秋,诧异于他的真话。
    “这种时候没有必要哄着他,”季临秋注视着姜忘:“他完全知道发生什么了。”
    彭星望想了想,表现得很大度。
    “没事,我是个很好说话的小孩子,”他挥挥手:“谢谢季老师,晚安呀!”
    姜忘洗完澡再倒回床上,一时还觉得拧巴。
    这事肯定不能这么干。
    他这个暴脾气,处理社会混混麻烦生意时都好使的很,碰到这种弯弯绕绕的家庭关系却他妈的没办法。
    以至于临场还得拉季临秋过来帮忙,不然可能中途就已经黑脸走人。
    也可能是先前三个人一起包饺子看电视太温馨了。
    那种场景温馨的让他有种幻觉,像是他可以单独抚养幼年的自己长大,不用管什么挥之不去的血缘牵挂。
    姜忘翻了个身,突然很想把彭星望床边那只羊抢过来抱着睡。
    门突然被轻叩两下。
    “哥,你睡着了吗。”
    “没。”
    “我可以进来吗?”
    “嗯。”
    小孩抱着羊摸索着凑过来,站在他的床边瞧他。
    姜忘拧着眉毛,心里烦躁说话也不客气:“不怕明天睡过头啊。”
    彭星望眨眨眼睛。
    “哥,我可以跟你睡嘛?”
    姜忘心想我领养小时候的我就已经很奇怪了。
    要是大晚上的自己搂着自己本人睡觉,简直他妈的斯蒂芬金。
    “……上来。”
    “乱动的话踹你下去。”
    小孩昂了一声,抱着羊睡到他旁边,乖乖地没有动,躺得很板正。
    姜忘闭眼继续睡。
    睡了会儿面无表情地把小孩抄进怀里,伸手搂紧。
    “不许打鼾。”
    彭星望跟猫儿似的团在他胸膛里,毛茸茸的脑袋抵着下巴,很雀跃地应
    了一声。
    然后很乖很乖地睡着了,一整晚都没打呼。
    第17章
    第二天早上,杜文娟七点半就来接小孩去动物园,瞧见整洁客厅时略有些吃惊。
    “姜先生有女朋友吗?”
    “没有,是我和星望一起收拾的,”姜忘平直道:“他一直很会做家务。”
    也可能在变相地通过家务抵房租。
    小孩见到妈妈笑容就没停过,还特意拉她到自己房间看期末考卷子、老师打满五角星的作业本、手工课叠的蝴蝶花,像是想要把自己被她看不见的每一天都找出来。
    然后临走前很用力地抱了抱姜忘。
    “大哥,拜拜!”
    “拜拜,”姜忘打了个哈欠:“玩的开心。”
    杜文娟看了眼在楼梯口打电话的丈夫,露出抱歉的笑容。
    “姜先生下午有空吗?”她双手交叉放在星望胸前,像是生怕孩子跑丢:“我有……恐高症,很多项目都不能玩,放小孩单独上去也不好。”
    “嗯?可以,”姜忘很好说话,想了想又道:“人多也热闹,要不我叫上季老师?”
    “好的好的,”女人如释重负:“我也怕找不到话题,今天也辛苦你们了。”
    等两人把孩子接走,姜忘伸了个懒腰,下楼买好早点上楼找季临秋。
    a城很小,动物园能逛一个半小时就不错了。
    人家也知道能观赏的外国动物没有几样,基本是靠投喂项目赚赚钱,黑天鹅羊驼老虎黑熊什么都能喂,还专门配了好些隔着铁丝网递肉的长叉。
    姜忘刚来这里时陪彭星望去过一次,猴山搭的乱七八糟,骆驼天天被骑已经满脸不耐烦,偶尔还会拿口水吐人。
    他那会儿也是想和小孩熟络下感情,省得老被当成人贩子,特意在小贩那买了四桶杂粮饲料,光是喂鸽子喂得快把痔疮蹲出来。
    一想到这,男人忍不住笑起来,拎着豆浆油条敲季老师的门。
    季临秋喜欢熬夜,这会儿还没睡醒,敲了快半分钟才慢吞吞过来开门。
    门一打开没有男宿舍里常见的闷到发霉的臭味,反而有混杂着栀子花香气的风涌出来。
    “早,”季临秋声音有点哑:“小孩送走了?”
    “去动物园玩儿了,”姜忘把豆浆油条递给他,倚着门框道:“下午他们去红河公园玩,他妈说不敢坐高的,希望我陪着。”
    季临秋没接,眉梢一扬又是笑模样。
    “然后姜哥希望我陪着?”
    “我怎么还敢麻烦你,”姜忘大言不惭:“季老师假期宝贵,过两天还要教师培训,正是要好好补觉的时候。”
    季临秋还是不接,存心要为难他一会儿。
    大尾巴狼很硬气:“真男人从来不坐旋转木马。”
    “我主要是,”男人咳了一声:“怕你太孤单,是吧。”
    季临秋眨了眨眼:“我看起来很孤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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