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海矗立在旁,目光不偏不倚的盯着龙星图,生怕她在临行的紧要关头,出手阻止他们离开。
    龙星图拜祭完毕,迎上叶海,“大幕未开,尚可回头。将军一旦迈出这道门,恐怕……”
    叶海垂眸,低声说:“她想做的事情,都已经完成了。龙师爷,你身在其位,你有你的立场,但是在我看来,天底下有太多该死的人,唯独她应该好好活着。如若龙师爷愿意高抬贵手,叶海此生不忘大恩!”
    “可你们能去哪里呢?回去番邦么?她回不去了吧。番邦是你的家,但不是她的。”龙星图幽幽一叹,“我猜,她更想回到奉阳吧。”
    叶海没有正面回应,只道:“天下之大,总有容身之处。”
    龙星图抿了抿唇,突然间,竟有种被他说动的念头。她亦明白,这世上,不可能全是直道,总会有弯路,不可能总是黑白两道泾渭分明,可是,法外开恩,人人效仿,又将如何治国?
    “叶海将军,巳时已到。”
    随着时辰而至,老皇帝亲自送行,所有人沉默地目送叶海率使团走出国宾馆,装载着棺木的马车,随着车轮“吱吱”滚动,而渐行渐远……
    蒙利红了眼眶,他双手缓缓抱拳,嘴唇阖动,无声告别。
    龙星图眼角余光注视着蒙利,从他的唇语中,她读懂了所有。
    掌事始终安静不作为,或许是他感受到今日不同寻常的气氛,意识到自己已经暴露,打消了计划,亦或许是时机未到,他按兵不动。
    周愠初步取得了老皇帝的信任,寸步不离的陪在老皇帝身边,随时准备护驾。
    周捷不知其中因果,自是不爽,他能够洗脱盗宝嫌疑,归功于龙星图,但周愠的复宠,同样是龙星图的作用,实在是成也萧何败也萧何!
    所有人回到宴客厅,静静等待。
    龙星图始终被一个问题困扰,那便是“猎王计划”。倘若写信人是蒙坚,掌事与蒙坚便是同伙,掌事又为何帮凶手杀掉蒙坚或完成抛尸呢?若写信人非蒙坚,掌事此举亦是内讧,于他们行使计划并不利啊!
    难道这一切,与掌事无关,他是被嫁祸的?不,不会那么巧出现两个年纪不同的梁木成,掌事一定有问题!可内里究竟隐藏着什么,她遗漏的线索究竟是什么?
    须臾,龙星图倏然出声:“府尹大人,请派人把无名氏尸体运到此处!”
    京州府尹一楞,随即惊诧:“啊?这……皇上在此,若污了圣目,恐怕……”
    “不仅是无名氏,连同蒙坚和阿贵的尸体,一并安置在外面院子里。”龙星图严令道。
    京州府尹为难地看了眼赵侍郎,后者朝他点点头,他便赶忙去办差了。
    蒙利却嚷嚷道:“龙星图,你又想干什么?家父可是堂堂番邦重臣,岂能与市井小卒同置一处相提并论?”
    龙星图不咸不淡地应道:“活人有三六九等之分,死后入了地府,皆是阎王眼中鬼,留在世间的,不过是皮囊罢了,有何高低之差别?”
    “你……”
    “蒙少爷,掩饰的最好方式,其实是不闻不问,而你,太急躁了。”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你很快便会明白!”
    蒙利气到青筋暴起,却丝毫不敢妄动。毕竟身在异国,激怒对方并不是好事。
    这时,高座上的老皇帝,忽然“呵呵”笑起来,“好一个龙星图,当着朕的面,竟敢说死人平等的妄言!蒙少爷,你且放心,待案子了结,朕定赠予蒙坚使臣厚葬!”
    闻言,蒙利怒火稍平,“多谢皇上!”
    龙星图不置可否,实在不想搭理老皇帝,但面对皇权,她除了低头无路可走。
    “回皇……”
    “皇上!”
    谁料,她方才张口,厉砚舟已替她挡在前面,“龙师爷以破案为已任,无论说什么做什么,都是为了案子,还请皇上明鉴!”
    龙星图默叹一口气,配合厉砚舟的行动,双膝一跪,“草民知罪,求皇上恕罪!”
    老皇帝抿了口茶,语气慵懒,“罢了,朕现在只关心案子,其它的事情,朕没心思计较。”
    “谢皇上宽宥。”龙星图叩头,而后起身退回原位。
    半个时辰后,三具尸体白布覆身,并排摆放在厅外大院里。
    为免尸臭散播,引发老皇帝不快,尸身周围点燃了许多檀香,龙星图又叫人烧了些苍术和皂角,以除秽气。
    龙星图揭开无名氏的白布,仔细端详。
    秋日天凉,且存放尸体的房间做了降温处理,是以,虽然经过三四日,却并未出现严重腐败的迹象,仅有脸面、肚皮、两肋、胸前等处的皮肤颜色发生变化,其余皆无异常。
    片刻后,龙星图扬声叫道:“寺卿大人,请您把无名氏的尸检案卷拿给我。”
    大理寺卿负责保管所有案卷证物,听闻,即刻找出当日在京州府衙记录的卷宗。
    龙星图翻到尸检最后一页:死者右肩正下方三寸处,有一叶子形状的胎记。
    看来这个胎记,是证明无名氏身份的唯一标志了吧!
    “少侯爷!”她突然心生一计,将厉砚舟召唤到跟前,与他耳语:“你用番邦话告诉掌事,阿贵死前留下一个指认凶手的‘梁’字,国宾馆内只有他姓梁,我已将他列为头号嫌犯!”
    厉砚舟嘴角抽了抽,略显为难,“我,我想想这些话译成番邦语要怎么说……”
    龙星图见状,白楞他一眼,“真是白瞎你娘是番邦人了。”
    厉砚舟十分尴尬,“咳咳,我娘在夏朝生活二十多年了,日常讲得全是汉语,我……好吧,我试试。”
    于是,他故作不经意地走到掌事身边,又状似无意地透露消息,而掌事听罢,神色明显一紧,随之却作出茫然之态,“少侯爷,您在讲什么?小人听不懂啊。”
    厉砚舟徐徐一笑,“没什么,正好会说几句番邦话,随便练练。”
    正在这时,宴客厅陡地传来一声剧烈地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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