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推门进去的时候,黄友正忙着帮一位清瘦的小哥换笛膜,还耐心地又教他运气又讲解指法。
    当然,作为音痴我并不了解黄友给的是什么水平的指导,只见那小哥一个劲的点头。
    等那位小哥走了,黄友便来招呼我,“大师请坐,我给你倒茶。稍等稍等。”
    “不用不用。”他这么客气我实在是有些吃不消,“您别跟我这么客气了,我也就跟刚才那个小哥差不多大吧,黄老板你都能做我们老师了。”
    “惭愧惭愧,不过是虚长了几岁,诳了几年时光而已。”黄友已经转身给我倒来了茶,“刚才的那位,其实是音乐学院二胡的个中好手。横笛是他选修科目,我也只不过讲了点基础。”
    就着热茶,我就听黄友给我聊了聊乐器和来他这买乐器、修乐器的学生。
    他的言行举止极为谦虚,又颇为有修养的样子,讲述别人的事情也尽量用客观描述,就算提及弊端也往往附加一句人都有擅长不擅长。
    想到这会正在星级酒店撩妹的安迪,这位黄友真的是截然相反的人啊。
    聊着天,很快就到了黄友打烊的时间点了。今天是工作日,来的客人不多,等待修理的乐器也没有加急的,黄友便收拾了收银箱的钱,将展示出来的乐器一一放回原位,又有条不紊地将修理用的工具收进柜台。这才锁门关灯,带我前往楼上。
    楼上其实算是一层半,因为错层和建筑结构原因,一层是仓库和调音室、练习室,半层才是黄友的住所。
    不大的房间,低矮的层高,简单的家具。一切都整齐的不像是一个大叔住的地方。我要是在这种地方待上一周,估计早就乱成了狗窝了。
    黄友笑了笑,还谦虚称是简陋了点,要让床铺给我休息。
    为了观察他平日作息,研究到底发生了什么,我让他一如平常地作息。见我坚持,黄友便在沙发上给我铺了被子放了枕头,这才继续洗漱收拾。
    我以为他这就躺下的时候,黄友却来到了琴房,取下墙上的一支九节竹萧,抵在唇边,悠长的萧声便萦绕在了琴房里。
    我对音乐极其没有造诣,平时听的基本也就是游戏动漫的bgm一类,对国风乐器更是偶尔接触。所以这会黄友吹的萧到底是什么水平我不知道,只是他手中的紫竹箫看着做工精良,萧身有着圆润的光泽,在黄友手指的按动下,萧的细腻绵长的乐声让我十分放松。不知道他吹的什么曲子,空灵的声音像是缓缓抒发着吹奏者的复杂情绪,直至萧声消散在夜空里。
    不知不觉听完了一曲,黄友将紫竹箫放回原位,舒缓了一下筋骨,才回到那半层卧室里休息。
    我缩在沙发上,夜里的空气格外冰凉,几乎一丝睡意都没有。
    掐着时间,一股阴风准时地从门缝里吹了进来。
    我没有看见魂魄,只是感受到阴风吹往了黄友的方向。
    紧接着黄友就从床上坐了起来,下床、穿鞋、出门,动作一气呵成。完全不管不问我这个就在旁边缩着的人。
    我没有特意隐藏自己的气息,可是那股阴气竟然对我视而不见,只是引导着黄友往门外走去。
    我悄悄跟上,黄友并没有直接下楼,而是打开了仓库的门。
    仓库里有我见过没见过的各种乐器,大多数都被包装或是遮盖着,外面整齐有序地贴着标签,写着类别编号之类。
    黄友走到了仓库一角,这里堆着的纸箱上用马克笔写着大大的音院仓库四个字。
    这些里面应该就是他从音乐学院的仓库抱回来维修的乐器了吧。
    黄友动作有些僵硬地打开纸箱,取出了一把二胡。
    抱着二胡和弓,黄友便转身出了仓库,像视频里一样,他穿过店铺,开锁出门。我赶紧跟上。
    黄友抱着二胡一路走到了音乐学院附近的一处广场。
    尽管夜色已深,这里竟然还有不少人流。黄友来到广场边,就着花坛坐下,忽然就拉起了二胡。
    我以前听过邻居熊孩子在家练二胡,那是跟电锯拆家似的,难听的要命,恨不得了连耳膜都给你拉开了。
    可是黄友的二胡不一样,非常像精心录制的古风游戏里会有出现的那种,节奏悠长又舒缓,音色也好听。一曲结束还不算完,他抬手又是一曲熟悉的节奏。这个我知道,经典的《赛马》。再接着竟然是网红歌曲的二胡版。甚至还有某首东瀛网红歌。
    沉醉在二胡中的黄友很快吸引了周围一票人的注意力。大部分人从赛马开始注意到这拉二胡的大叔,在他开始演奏网红歌曲的时候甚至有人在他身边放了零钱。
    黄友的动作一点都没有停顿,也根本没有抬头看那些零钱一眼。他手中的弓一直没有停下,按弦的手也一直飞舞。直到视频里他快回去的时间到了,曲声一顿,黄友收起弓提起了二胡。
    这时周围已经没有人再听二胡了,连流浪汉都懒得搭理一下,只顾着自己翻身睡过去。温度降到了极低,我的手都快冻僵了,可黄友像是全无反应一样,甚至脸色有一丝愉快,无视着地上的那堆硬币和纸币,他脚步轻盈地往琴行走去。
    跟着黄友一路回到琴行,我抢在他锁门前挤了进去,伸手一枚符咒贴上了黄友的额头。
    黄友的动作便是急停,手中的门钥匙和二胡都哗啦一下全摔在了地上。
    我赶紧关起店门,打算帮他捡起钥匙时,那把二胡的琴弓忽然像是炸裂一般断开了。琴筒上蒙着的那层蟒皮也随即开裂。原本贴在黄友额头的符咒被一阵强烈的阴风吹去,黄友立刻尖叫着往我脖子上掐了过来。
    低身躲过,我又接连丢了两张符咒,黄友一一躲了过去,冲着我就尖锐地叫,还拼命地伸手到处刮挠。这阵势,怎么看都是个姑娘啊。我心里大概有了底,黄友身上这位,大概是个女性同胞了。看这样子,一时半会也不能冷静交谈,除非把她从黄友身上逼出来。
    符纸要近身才能贴上,可是一近身我估计会先被挠成一条条的。想了想,还是抽出了我的黑刃,坚定地两招,成功将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是有点对不起黄友大叔了,毕竟他真的是个好人,可是黑刃的力量看起来就听够的了:这会那魂魄尖叫着从黄友身体里挤了出来。
    黄友身子一软,便瘫了下去。
    来不及管他,我先打量起空中那姑娘的魂魄起来。
    她像是害怕着我手中的黑刃,又偏偏要逞强,一头长发飘的跟女鬼一样。呃,也不对,她这会就已经是女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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