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甜品店的店员都是男性,各个长得貌美如花——真的很好看!
    然而我却没有心思欣赏他们的姿态。我眯着眼看着眼前的这个老和尚。
    每次见到这个和尚,开始交谈没几句话,他就会露出一副江湖术士的样子,说的话都是那种引导性质的提问,让人立刻心生疑窦。
    我吃了口羊羹,被甜得愁眉苦脸,拼命喝了几口玄米茶才把这股齁人的甜味压下去:“不是啊,大师。你这个……你到底行不行啊?”
    和尚笑呵呵的脸突然一板:“小施主这话说得,贫僧哪里不行?贫僧当然行!贫僧可以得很!”
    “那你说话总那么避实就虚,啥重点都没有,就一个劲地问问问,我哪里敢信你啊?”
    “噢噢!哈哈哈!”和尚转嗔为喜,巴掌一拍脑门:“怪我怪我。哎,这样说话最容易取信他人呀。小施主你是不知道,现在我们这一行竞争也挺激烈的,话术还是相当重要的。嗯嗯……刚才说到哪?噢,说实在话是吧?”
    和尚的话顿了顿,他手指捏着自己下巴,双眼一翻直直地看向我的双眼。
    他的长相就像个乡间老农一样朴实无华,但是双眼却出奇地温润清澈,简直不像是应该长在他这样的脸蛋上的眼睛,目光灵动却又温和。
    被他看着,我心里突然涌起一股委屈,恨不得在他面前哭泣诉苦。
    我很快排除了他目光的影响,这点雕虫小技难不倒我。
    和尚非常欣赏地点点头:“小施主心志坚定,不错不错。刚才小施主心中不快,一定是想知道贫僧是如何得知小施主昨晚没睡好的事情吧?”
    我点点头:“对,如果没有一个合理的解释的话,我很难相信你。”
    和尚笑起来,拿起一个水信玄饼,一口包了下去:“小施主真是非常谨慎。嗯,也好,贫僧就跟你详细说说。贫僧法号纯如,哎,其实不过是一届破戒僧,如果要问起贫僧的流派,那就实在是无从谈起了。”
    破戒僧便是犯了戒律被逐出山门的僧人。
    在东瀛,破戒僧却并没有特别受到歧视。东瀛人虽然本身思想非常死板固执,但是他们却意外地非常喜欢附庸风雅,对那种能够视世间规则于无物的特权阶级景仰非常。
    像济公啊,唐寅啊这种人物,在东瀛简直是风头一时无两,说起来他们的事迹,那群东瀛愚夫愚妇甚至会流出眼泪来,喃喃地说:“何等神仙人物!”
    而济公其实基本上就已经能算是个破戒僧了。济公还是罗汉果位呢,谁说破戒僧没有前程了?东瀛人这么一想,嗯,确实如此。世间对破戒僧倒也并不苛刻。
    但是我得苛刻啊。我和田宁婴两个人人生地不熟地跑到东瀛来,又被那林慎二莫名其妙地恨上了,哪里敢对他人轻信?于是我便刨根问底起来:“大师是破了什么戒?”
    我心里琢磨着,就看他吃这些甜品的样子,至少这斋戒是不太靠谱了。
    纯如和尚双手合十,低头念了句“阿弥陀佛”,开口说:“贫僧破了法戒。”
    “法戒?”我还是第一次听说有这种戒律:“什么是法戒?佛家戒律还有这一条的?”
    纯如和尚眼帘微垂,笑得古怪:“佛家戒律没有这一条,但是贫僧这等人入得寺来修行,便是一脚踏进了是非中,身不由己啊。”
    “我没听懂,你说详细点。”
    纯如和尚笑容在脸上漾开:“每一座寺庙,都有它的本经,都有它的基础。它们和你们这兼收并蓄的学校不同,它们是代代传承,非常精纯的流派,容不得半点差错,也接受不了半点其他流派的思想。”
    我奇怪地问:“但是你们不是有交流的吗?没有起到什么促进作用吗?”
    纯如和尚摇摇头:“越交流,越困惑,分歧越大,走得越偏。所以贫僧发誓愿,要将这些流派的思想重归于一。但是因此却犯了法戒——研读其他流派的佛法,就是犯了法戒,只能被赶出山门,成了破戒僧,实在是令人羞愧呐!”
    “呜哇,这也太不讲理了!”
    纯如和尚摆摆手:“规矩就是规矩,虽然对我来说确实是挺大的损失,但对我的心志毫无影响。”
    我点点头:“这我就明白了。姑且信你。那么接着往下说吧,你从哪里看出来我昨晚没睡好的?”
    纯如和尚点点头:“小施主知道望气吗?”
    “唔……”我眯起眼看着他:“知道是知道,你不会说能望人的气吧?”
    纯如和尚击节感叹:“和小施主说话就是方便。没错,贫僧正是望气而知,小施主脸上神情低迷,气息有一些不稳,给人的感觉像是有些躁动。不过能看得出来,这股躁动的情绪,已经略有平息。倒退算算时间的话,小施主应该是昨晚受到了些刺激,现在才恢复过来。”
    我摸着下巴,试图领悟和尚说的东西:“那为什么不能是我刚才受到了小刺激,现在已经恢复过来了呢?”
    纯如和尚摆摆手笑着说:“这个就需要解释很多了。简单地说……”
    他轻轻地摇了摇手边的茶杯,杯子里的茶水轻轻地晃动。他手一停,茶水很快便平静下来。然后他看了我一眼,意思是接下来才是重头戏。
    他拿着杯子突然猛地一推,茶水剧烈地波动,甚至从杯子里荡出来,过了好一会儿才重新回到之前风平浪静的样子。
    我一下子就懂了。
    人的精神受到强烈刺激的时候,被刺激到的深度和浅层刺激是完全不同的,而恢复的时候则是整个伤口一齐在恢复。
    和尚一眼就能看出来我所受到的刺激的深度,自然能够精确地判断我是什么时候受到的刺激。这样解释的话,我倒是能够接受。
    和尚看我明白了,便问我:“小施主现在可以将昨晚发生的事情说给贫僧听了吧?”
    我点点头,将昨晚丑女上门的事情详细地告诉他。
    “被施主劈了一刀,留下了伤口,然后消失……”纯如和尚微眯着双眼,斜向上看着甜品店的天花板,手摸着下颔的胡茬,嘴里喃喃自语:“夜晚还回来托梦……这可不是普通的魍魉啊……小施主你有难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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