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人喜欢的东西在此间正存放着许多,他们总会被集中到富人的家中存放。攻破一家漂亮的房子要抵得上一百家普通的房子,打开了一个大户的宅邸便是不小的丰收。
    其中粮仓库房和积存都毫无遮拦的敞开,有效率的搬运便在捕头的指挥下有序进行。
    还有经验丰富的捕快在不停的敲击墙壁和地板,试图找出这里的夹层和地窖。他们知道好东西不会摆在明面上,这是多年的搜查和抓捕所带来的心得。
    而且镇长也正是这么一个家伙,他显然是在家中设置了存放贵重物品的暗格。很快便有捕快欢呼出声,并且招呼着大家一起来动手。这样得到的财物当然是大家平分,当然最先发现者会得到的更多一些。
    然而不如人意的地方也不是没有。
    首先就是金器和陶器的尺寸比较小,无论什么都是比家乡的产物小了一号。所以他们只能将大件当中件用,将中件当小件用,将小件拿回去喂鸡狗。
    还有就是没有找到能够入口的粮食,打开的仓库中只有一包包辛辣的调味品,完全没有黍米或其他什么谷物的存在。就仿佛这里是特产品的生产地,而这些家伙们只是以调料为食一样。
    虽然大家都如此着打趣调笑,不过不巧正说中了事实。
    他们所见到的所谓“调味品”正是红皮人的粮食,这些食物吃起来辛辣,但是对于当地的土著来说却是平凡无奇的味道。只是这些外来者的演化经历不一样,所以才会对此地的食物感到特别不适应,甚至会将其视若毒药。
    既然入侵者们并不喜欢这里粮食的味道,于是就转而去检查各处的坛坛罐罐。河青城的人们会在家中储备腊肉和美酒,于是便想当然地认为这里也会如此。
    他们当然找到了粮食酿造的发酵饮品,而且也找到了类似的肉块。只是这些东西的味道也是让他们感到明显的不适应,不论从味道还是口感都是非常的不一样。
    很快便有人吐出了到嘴的食物,未及嚼碎的软糜便在地上摊成了一片。当然酒水也是如此,奇怪的口感和加倍辛辣的汁液简直是催吐的药剂。可见到达异地后不是什么都可以入口,遇到大量不能吃的东西才是常态。
    倘若一个两个还可以理解为身体不适,但是十几乃至几十个人的喷吐和咳嗽声就显得不正常了。骂骂咧咧的声音不仅引起了同僚们的注意,也让捕头大声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出了什么问题?”
    有属下当即就大声的叫嚷道:“呸,这里的小怪物们吃的都不是人用的东西,一个一个都是用来害人的。这里说不定也是个阴谋,如此高的墙壁哪能被这么轻松地攻下来?”
    “是啊是啊,他们在家中都放着毒药,为的就是想来害咱们。这么存心不良的小祸害可是留不得,还是趁早把他们都宰掉了吧!”
    “做的什么垃圾东西?通通都宰掉吧!”
    劫掠者们原本无视受害者的存在,他们对于弱小者的悲愤全然无视,只当是作透明的空气一般。但是在劫掠欲望得不到满足后便生出恼怒,仿佛这些土著就该奉献上一切似的。
    不过提议者终究是有着顾虑,并没有立刻动手取人性命。这并不是他们守住了最后的底线,而是平时就生活在有秩序的环境中,并不曾制造过杀戮之事。提议作恶只是因为还不敢手上染血,但是并不介意在一旁观看别人施暴。
    “闹个屁,都一边儿蹲着去。抢劫就认真抢劫,杀人抢劫算什么事情?你们连野外的盗匪都不如吗?”卫皱着眉头做出了呵斥,他接着说道:“人家吃饱了撑的用毒药害人?你们听说过这么蠢的办法吗?不过就是口味不同而已,这些破东西其实我也吃不惯,你们要是不喜欢吃就别乱嚷嚷了。”
    他在随行来此的公门之众还是很有威望的,呵斥了几句后便制止来蠢蠢欲动,于是也不再有人敢于提议杀戮了。
    这个老东西的手上其实还沾染鲜血,那都是说笑间轻易剥夺的性命。但是在这会儿却制止了手下们的冲动,看起来真是非常矛盾的样子。
    但他清楚这是必要的,因为自己一个人所杀有限,而且也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又在什么时候结束。但是一群人就不一样来,他们不但在见到血腥之后就有可能刹不住手,甚至还因数百人的规模而制造出不小的惨剧。
    到那时互相攀比的暴行不但无法制止,就连原本顺服的土著们也会不顾一切地逃生或者反抗。倘若有杀红了眼的人便可能放开曾经的禁忌,毫不犹豫地斩向挡路的一切。
    那样他就可能再也无法约束住手下来,自己带出来的人群就会变成兽群。
    卫知道用什么样的方法攫取权力,公平的机会和公正的奖励都是必要的,这样才会有人继续忠心追随自己。他要的是一群信服自己命令的属下,而非是一群杀红了眼的野兽。
    公门的衙署中可能还有高级吏员在翻检着陈旧的条目,试图以这种方式来声明自己的权利。他们当然都知道公门的威权已经摇摇欲坠,所以争夺权力就只是为了保护自己身后的家族,但这一行动反而加速了体系的崩塌。
    若叉的叛乱阻隔了向东的道路,河青城的统治只是在维持过去的惯性而已。
    四娘那个莽女子的行为打乱了脆弱的平衡,承担种种关系的县令被拔除了权力后就意味着体系的崩塌。没有人惩罚的过错就会不断的扩大,而大家一起的挖墙根会加速这一灾难的发生。
    组织进攻然后分配的行为看来无力可图,但是在这一过程中却会塑造自己的权威——那在旧体系崩溃后的新权威。
    卫与大户的差别在于自己没有可依靠的家族,所以唯一能依靠的就是抓在手头的力量。别人可以用文字游戏来树立统治序列,但他只能拿出这样简单而粗暴的办法。
    原本体系中的熟人们都是资源,等维系了共同的利益后便能依靠他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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