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人在自己的地盘儿,如此下了面子,别说是他一介九五至尊的帝王,换作任何一个有血性的人,都是忍受不了的!
    而他之所以将这赌注压在莫云昭的身上,自然是有两重原因,第一重,便是莫云昭的表现,不似于前面的任何一位小姐,从容而淡定,能拥有这样的气度,装,是装不出来的。
    这第二重么……
    “云昭谢过皇上。”莫云昭恭身领命。
    并不理会众人讶异疑惑的眼神,径自起身,向一边的宫廷琴师借了把七弦琴。
    殿中央采春已替她摆下琴案,连香炉里的香也燃起,莫云忧在采春的服伺服下净了手,这才拨弄了两下琴弦。
    这把琴的音色一般,莫云昭却也没怎么在意,刚想弹奏,就听大殿那头响起一道清悦的男声,“慢着!”
    众人都朝开口的人看去,只见朔月公子偏头对自己的婢女说了句话,那婢女点头离开,不一会儿捧了一张琴到莫云昭面前。
    朔月公子淡声道:“此琴名曰独幽,是我以前游历诸国偶得之物,既然今日莫大小姐要抚琴,怎可无好琴?希望莫大小姐的琴音能配得上此琴。”
    莫云昭一顿,素手搭上独幽的琴弦,空灵的琴音立即传来,竟是一张不输于欣悦公主的焦尾的好琴。
    也只是那么一声琴音,莫云昭就感到一道怨恨的眼神射向她,抬眸一看,正对上欣悦公主眼神不善地看着她。
    这朔月公子是怎么回事,以他的聪明才智,应该不会看不出欣悦公主对他的情谊,如今又这般对她,难不成是要挑起欣悦公主对她的怨恨?
    可是这对他又有什么好处呢?
    不过,此时此地也容不得莫云昭细想,只见她向朔月公子遥遥福了一礼道:“多谢公子借琴,事后云昭定当完璧归赵。”
    这话也是变向地向卫欣悦解释,她与朔月公子并不熟,他此举只是不想让她在宫宴上太过丢人罢了。
    语毕,莫云昭便缓缓地坐下,黑色的双眸里闪烁着自信的光芒,她伸出纤指放在独幽上,十指在琴弦上来回拨动,美妙的音律倾泻而出。
    梅花一弄,戏风高。
    梅花二弄,迎春曲。
    梅花三弄,唤群仙。
    梅花三弄看似简单,但是要弹出梅花不惧寒霜、临风摇曳的意态,梅花的铁骨,冷香的自然属性,笑战、笑弄风霜的姿容,那可就太难了。‘它由各段固定的终止型乐句经变化后,用泛音轻盈地奏出,最后结束在宫音上,将乐曲引向深远清雅的境界。
    弹琴之人心态要稳,节奏要准,品性要高雅,方可成就梅花三弄,莫云昭的琴音如同乐者的吟颂,余音袅袅,回味无穷。
    一曲终了,大家还沉浸在梅花的高洁中,最先反应过来的就是朔月公子,他边击掌边赞道:“好一曲梅花三弄,没想到这世间居然真有人能将此曲的精髓弹奏出来,今夜本公子真是一饱耳福了。”
    接着又对莫云昭道:“没想到莫大小姐的琴艺如此精妙伦,本公子佩服。宝剑赠英雄,鲜花配美人,也只有莫大小姐如此琴艺之人,才不至于让空幽蒙尘,本公子愿将此琴赠与莫大小姐,还请小姐莫推辞。”
    这话听着一点也没毛病,人家朔月公子是听莫云昭琴弹得好,才将古琴相赠,可是听在卫欣悦耳中,却很不是滋味。
    若是眼神能杀人的话,莫云昭相信自己已经死了不知多少次了,她相信这卫欣悦一定早就与朔月公子认识,而且对他情根深种,才会对出现在他身边的女人有那么大的敌意。
    可自己真的是躺着中枪的,自己与朔月公子才是第二次见面,甚至她记得前世朝堂上根本没这个人,也不知道今生这家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他们这里用眼神撕杀着,高坐主位的齐帝的脸色明显多了几分笑意,若说卫欣悦的一曲动天下,而眼前这莫府嫡女之曲,却是足以让人震憾。
    听朔月公子这么一说,这莫云昭比之卫欣悦的琴艺高了不止一筹半筹,而大秦挽回了颜面,最高兴的自然莫过于皇帝了。
    这时,柳太傅也抚了抚长须道:“本来,老夫观山河志中曾有记载,梅花三弄,梅花一弄,戏风高;梅花二弄,迎春曲;梅花三弄,唤群仙。但数百年间,能奏此曲者不计其数年,却是无一人得以窥其精髓,也无人能奏出这样震慑世人的琴曲。”
    “真是,让人不得不感叹,世间奇人,皆隐于世间,而真正有才能的人,也不会再意,名声,虚利,需知,琴者之艺,尤如将者手中枪。”
    太傅大人,不愧是太傅大人,说话恁般的有文才,不止暗讽卫国自恃才意,虚妄名利,更是将抚琴者琴技,比喻成将士手中长枪。
    谁人不知,将者手中长枪,从来轻易不露人前,露者必见血方回,而抚琴者琴技,也只抚给真正懂曲,惜曲的知音。
    卫欣悦面纱下的一张俏脸,红红白白,眸光更是闪烁几变,那云淡风清的神色,终于是再崩不住。
    她转头,看了一眼自己的皇兄,却发现,卫斯昱正目光灼灼的看着大殿之中的莫云昭,那一双色眯眯的眼神,看得她不禁蹙紧了眉头。
    该死,若不是皇兄一直胡搅蛮缠,也不会带累她也被人奚落。
    明明一无是处的一个废物,真不知道父皇为什么竟会那般的宠爱他,居然还任由他胡闹,还答应由他来出使大齐!
    而洛幻雪,更是恨到差点没咬咬碎了一口银牙,什么梅花三弄,当她不会抚吗?根本不是这样的。
    可被这该死的老家伙这么胡说八道一通,莫云昭那个贱岂不是要压过自己一头?怎么可能,那人不是说莫云昭那贱人什么都不会的吗?她怎么能抚出连朔月公子都称赞的曲子?
    “太傅大人果真是博学多才,朕今日也才方知,这世上居然有如此激荡人心的一曲,好好,莫相,你真是生了个好女儿啊。”齐帝却是大笑着赞道,更是点名夸了莫大丞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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