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清清从一个无人问津的烂赌鬼女儿,一步一步的从绿水山里走出来,成为了孟县人人皆知的种粮大户,更因为向天借雨一事,家喻户晓。
    曾几何时,孟县人走到哪里,都会由衷的夸上一夸,“那个能靠着敲锣打鼓就能把雨借来的奇女子,是我们县的”、“她可不是一般人啊,她是京中赫赫有名的安定王认下的义女,她的未婚夫,更是平定边陲的洛大将军呢”……
    有关叶清清的故事,一度被酒楼里的说书先生编成了多个版本。
    她聪慧过人,又勤劳致富,带着十里八乡的百姓种田搞生产,不知道带富了多少穷苦人家;她胆大心细,与流窜到绿水山一带的恶匪智斗,救了多少被困的无辜少女;她心地善良,为了不起战事、边陲百姓可安居乐业,军中战士不必欲血保家,宁愿牺牲自己远嫁他国……
    “啪”的一声,说书先生手中的惊堂木用力的拍在桌面上,一脸痛心疾首的看向众人。
    “人都说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任安定王再如何权势滔天,洛将军如何英勇无敌,却是谁也无法违抗皇命……送亲路上,长安公主所到之处,皆是口口相传,公主最是见不得百姓有疾苦,她恩惠众人,几乎把自己的嫁妆悉数散尽。
    可饶是她这般乐善好施,也没得了老天爷的眷顾……不知是哪一方的势力,对公主远嫁之事多翻阻挠,竟沿途派人阻杀,可怜公主与洛将军原本青梅竹马的情谊生生被拆散,却还要经历生离死别的天人永隔……”
    “真是天老无眼啊!”
    “是啊,可怜了长安公主那样好的人,怎么就落了个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下场呢?”
    “唉,好人没好报啊!”
    “……”
    台上说书先生摇头叹息不止,台下众人难免失落,议论纷纷之余,不免落泪感叹。
    二楼某间包厢内,有小厮上前将窗口关严,对着久坐桌前的男子躬身道。
    “少爷,今儿这场,您听着如何?”
    “不够,加银子,找人继续排演,半年之内,本少要全北穆的人都知道,叶清清是如何被逼死悬下,她的死,绝不能就此了了。”
    “是,少爷。”
    小厮看了眼男子那看似平静,实则冰冷阴郁的双眸,低头应下之时,再次小心翼翼的开口问道。
    “您回孟县也有一段时日了,老爷夫人都盼着您能回家一趟,今儿是夫人的生辰,您看……”
    “给娘的生辰礼,本少早已备好,回头你带回去。”
    “可是……”
    小厮还想再说什么,男子已经起身向着门口走去。
    出了门,他既没有驾马,也没有坐车,只身一人在街道上走着,人来人往中,他背影孤寂又落寞,哪怕头顶艳阳高照,也显得太过死气沉沉。
    ……
    洛河村,因着叶清清的“尸身”一直没有运回,所以连个衣冠冢也没有建成,而这其中最主要的还是因为,顾臣风不允许。
    自打叶清清坠崖三个月来,他一直留在冥山下不肯离开,几次深入山中找人,最长一次有半个月没和山外的人联系,冥川再坐不住,带人进山找到顾臣风时,他整个人胡子拉茬的几乎和野人无异了。
    冥川不忍看他这样自我折磨下去,一掌将人劈晕后带回了山上,然而,顾臣风只需要修养上几日,精神头一回转后,便又一头扎进了山谷里。
    三个月了,别说人影了,就是连片衣角都没有找到。
    原始森林般的山谷中,除了参天的大树,厚实的落叶,再便是时不时出没的野兽,和永远走不到的尽头。
    “将军,景副将来了。”
    丁一等人一直陪着顾臣风,倒也是忠心无二了。
    景临此番前来是辞行的,他也是前两日才停止了继续找人,京中传出信来,白哲天与皇帝彻底闹翻了,正是需要他们里应外合的时候。
    “将军,公主若在天有灵……”
    “她没死。”
    景临的话才说一半,就被顾臣风冷声打断,他转头看过来时,一双漆黑的眸底看似平静无波,却早已翻滚着滔天骇浪。
    “清清一向懂得自保,你看这林中枝繁叶茂、落叶积实,她那身量落下来,若不是被树枝挂住,也定不会摔疼的。”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尽管冥川一再暗示他,崖高千丈,别说人,就是块石头掉下来也会被摔裂的,更别提叶清清当时蛊毒发作,且这林中还有太多的噬血野兽……诸多条件加在一起分析,无论是谁,都不存在有生还的可能。
    可顾臣风却始终坚信,他的丫头那么聪明,怎么舍得让自己死呢?
    而且,这山底他才找了不到三分之一,还有更多更深的地方没走到,怎么就能确定她没有在等着他呢?
    顾臣风抬头仰望,看着头顶那遮天闭日的枝叶相连,心中唯一支撑他的信念,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可他除了这样骗着自己,还能用什么办法来麻痹心中的痛,他只有每天不停的找,不停的往前走,才能感觉到一丝丝活着的意义。
    “将军,王爷传信,他在京中等你,公主出事,我们大家心中皆悲痛不已,可眼下大仇未报,我等岂可再荒废度日?”
    景临的话虽然有些不中听,可却是实实在在的理。
    叶清清死,顾臣风痛苦不堪,几乎没了活着的信念,远在京中的白哲天又能好到哪里去?
    那日,一封书信传回京中时,朝堂之上,白哲天雷霆震怒,指着皇帝便是一通大骂,就差拔剑了,直骂的满朝文武震惊不已,却无人敢上前劝阻。
    毕竟,人家的女儿死了,还不许人家发发脾气么?
    众人都道叶清清不过是白哲天认来做棋子的义女罢了,鲜少有人知道他们是真真的父女关系。
    下朝之后,有人还背后议论,安定王这一步走的妙,牺牲一个义女,便可换得一次起兵造反的机会,简直不要太合算。
    事实上,就连白哲天自己,也当那封书信是顾臣风和景临计划实施后的一招虚晃,信直接递到朝堂之上,为的就是给他一个当众发怒的机会。
    却不想,回到府中时,另一封加急的密函几乎将他击溃。
    “信是谁送来的,人在何处?”
    白哲天看过信上的内容后,险些站立不稳,王妃和管家匆匆赶来,又请了太医侯着,府里上上下下都缩着不敢出声,只等着送信的人将始末说清。
    “来人,将这信口胡言之人拉下去斩了。”
    “王爷,洛将军与景副将一直在山底找人,可冥山山主早已与我们言明,别说我们根本就进不了真正的山底,就算进得去,那里野兽成群,以公主当时毒发的情况,根本就是希望渺茫,景副将这才背着洛将军书信回京,请您定夺的。”
    事实上,冥川的原话是:“就算人侥幸摔不死,挂树枝上,可摔断个胳膊腿的也是小的不能再小的事了,但凡有个吃肉的猛兽路过,闻着她那一身的血腥气,她就是浑身长满了刺,怕是也难逃一劫,更何况,她摔哪儿都不知道呢?保不齐,在卫东踢那一脚的时候,就已经断气了呢?”
    只不过,这样残忍的说法,没人敢传就是了。
    白哲天无论如何也不信叶清清会出事,他颤着手指看向管家:“清清她不是跟着别人走的啊,那是顾臣风和景临,是本王最信得过的人!”
    “他们怎么会……他们怎么敢让她出事?”
    白哲天接连吼了两嗓子后,当下捂着胸口跌坐在椅子上,一口鲜血喷出来时,人已经昏了过去。
    “快,太医在哪儿,王爷这可怎么好啊?”
    王妃大叫着冲上前,厅里顿时乱作一团,白梦瑶先是在门口呆呆的站了会儿,然后才小心的走上前,趁着众人不注意时,将掉在地上的信捡起来。
    片刻后,她捂着嘴站在原地,眼泪悄无声息的布满脸颊。
    “叶清清,你怎么可以这么讨厌,说死就死,本郡主以后再也不要看到你了……”
    白哲天昏迷不醒时,白梦瑶把自己关在房里,哭的眼睛肿成了个核桃。
    她至今还记得,叶清清离京前说过的话,那时,她说她这一走,还不知道回得来回不来,白梦瑶怎么也想不到,这“回不来”会是这么个结果。
    短短一季交替后,京城之中,看似春暖花开,桃红柳绿,暗里却是波滔汹涌,局势紧张。
    就连不上朝不参政的百姓们,都被这紧张的气氛影响到,整日里四处打听观望,只为在战事来临之前能够及时逃离。
    而,远在大山背后,与世隔绝的一处村庄里,正是一年头上,人们最忙碌,最有希望的一季。
    “阿彩,今年你家还种龙葵么?”
    “是啊,公子说了,这龙葵功效极好,不论啥时候都能卖得好价钱,我爹说,今年可能还要再加一亩地呢?”
    “……”
    田间地头,有姑娘们边劳作,边聊着天,倒是也不觉得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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