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是难受成这幅样子,也不见他同谁抱怨一声。
    她想也没想,先爬过去探他的额头,她手中还有一团火,只能用自己的额头贴上去。
    凉得惊心。
    便是这阴气森然的鬼城,也不见得有这般冷。
    似是察觉到有人近身,他吃力地睁开眼,却是连推开她的力气都没了。
    “你作甚”他哑声问。
    她一怔,忙起了身,却见他有气无力地望着她,忽然卸去了戾气,连眼神都软了下来。
    “哪儿不舒服?怎么不说?”她莫名有点来气。
    他咳了两声,试图挣扎着爬起来,刚抬起半边肩膀,便又重重地栽了回去。
    他咬着牙,吃痛地喘息。
    “这点小事,本尊不放在眼里嘶!云渺渺!”话音未落,便被她戳了一记,如万蚁噬心般密密麻麻的痛顿时涌了上来。
    “还胡说。”她头一回对他板起了脸,“到底哪儿疼?是来的路上受的伤吗?”
    “本尊没有受伤”他艰难地缓了过来,“这地方古怪得很,自从进了这座鬼城,便像是有什么东西一直压在本尊,原以为只是阴气太重所致,但如今嘶如今看来,没那么简单”
    这并非他忍耐便能视若无睹的小伤小痛,却是一阵阵地翻涌上来,每一次都像是要将他浑身的骨血都拆一遍。
    “可晓得是怎么回事?”
    他摇摇头,酆都属阴司,除了那截忘川,与魔界再无瓜葛,他应是从未来过此处,如何会晓得是怎么回事。
    眼下不是细说的时候,她取来一盏灯,将手中火团放下,搁在他床头,转身去给他拿被子。
    重黎看了她一眼:“还以为你会趁着本尊睡着暗报私仇。”
    私仇刚才那个也算泄愤了吧?
    她避开了他的眼睛,将被子往他身上一罩,顺手又给掖了掖。
    “咳咳你这是要将本尊裹成粽子吗。”他这会儿正使不上劲儿,只能眼看着她搬来一床又一床的被子,跟叠罗汉似的往他身上堆。
    他的确觉得冷,但这都快压得他喘不上气而了。
    她没答话,去找了个炉子,烧了一锅热水,将自己的帕子润湿了,往他额上一贴。
    他不耐烦地将帕子扯下来:“本尊没生病!用不着你这样。”
    “就晓得犟嘴。”她过去将帕子捡起来,不由分说地往他头上摁,“您再冷一点,都能直接入土为安了。”
    “你!”他倒是没想到她会说得这样不客气,若不是他这会儿痛得难以动弹,非得好好教训教训这个蹬鼻子上脸的怂包。
    “抱着。”她不知从哪里翻出个汤婆子,囫囵往他被褥里一塞,“您这像是风寒之症,但也没见发热,许是寒气都憋在体内了,须得尽快发出来。”
    “本尊岂会害风寒这等鸡毛蒜皮的小病?”他不以为然地将汤婆子踹了出来。
    “您这会儿不是化了肉身凡胎么,生老病死皆是寻常。”她无奈地叹了口气,将汤婆子捡回来又给他塞了进去,“且抱着,多少能暖和些。”
    早些年她害风寒时,犹记得莲娘也是这般照料她,那会儿千叮咛万嘱咐的,就是不可再着凉,被窝里三个汤婆子暂且不说,哪能让她掀开被子漏一点儿风。
    她去将饭菜都端了来:“我去和阿旌姑娘商量一下,您若是还有胃口,便吃些东西,酆都不比人间,谁也不晓得会发生什么,您还是养一养精神再说。”
    说罢,不等他阻拦,便匆匆朝着门外走去。
    重黎闻言顿时急了眼:“哎你等”
    哪成想刚一起身,便是一阵天旋地转,眼前的一切都陷入了忽明忽暗中,愈发遥远。
    失去意识的前一瞬,他望着那道模糊的背影,忽然有种她再也不会回来的错觉。
    趁着魔尊生病,赶紧欺负欺负
    第一百三十六章 :这回真是重三岁了
    “尊上病了?”被摇醒的霓旌从树上跳了下来,用一种匪夷所思的眼神看着她,“可是弄错了?”
    就尊上那身板儿,上回被妖王背后捅了腰眼子,可还带着人家的宝刀,活蹦乱跳地将人追杀到山脚脚哭着求饶呢。
    云渺渺回想了一番:“好像是着凉了,风寒之症。”
    四下忽然就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霓旌就从这诡异的沉默中吭出一声笑。
    “小丫头你这开什么玩笑呢?尊上法力高深,便是暂且化为凡人,也不会脆弱到染上风寒啊!”
    树梢上的桑桑也露出了怀疑的眼神。
    说那臭小子被人打成重伤它信,要说一条活了千儿八百年的龙能染风寒,那可真是它出山一来听过最离谱的笑话了。
    其实这话说出口,云渺渺自己都觉得有些荒唐,若非亲眼所见,旁人这么突然冒出一句“魔尊他着凉了”,她八成要怀疑这人是不是睡懵圈儿了。
    但眼见为实,她将方才看到的症状一一同霓旌说了,那副样子,可不像是吃饱了撑着装出来的。
    “我瞧着病得挺严重,你不是他的下属么,还是去看看罢。”她想起重黎那脸色,便是八年前在天虞后山,他被她师父刺伤,也不见得这般虚弱。
    司幽还没回来,也不知这酆都的鬼气对魔族亦或是龙族可有影响,但是看霓旌这一路走来,似乎没什么不适。
    他们五人中,何以只有重黎一人如此痛苦?
    霓旌是不大相信这番荒唐陈词的,但看她为难又不知如何说明白的样子,又不免心生动摇。
    这事儿多半是误会,但既然都说到这份儿上了,她觉着多少还是去瞧一眼吧,兴许尊上另有用意呢
    如此一想,她便随她一同朝着那间屋子走去。
    桑桑也跟了过来,进屋之前,云渺渺想起方才烧的水都用来冲汤婆子了,便又去大了些来。
    门扉半掩,里头又没动静了。
    她疑心是睡过去了,缓缓推开了门。
    床头灯火一晃,床帏间半明半暗,只瞧见一层又一层的被褥,连个脑袋都看不着。
    霓旌愕然:“你给盖上的?”
    云渺渺点了点头:“我之前害风寒时,便是这样捂汗的,这儿没有姜汤,有些可惜。”
    “”讲道理这么压着不会喘不上气儿么?
    这些被褥盖得的确实在,她都走到床边了,还没找到尊上的脑袋在那。
    “尊上,听说您病了?”她试图找找重黎的头,可是从床这边扒拉到那边,也没能找到她家尊上在哪儿,只剩下这圆鼓鼓的一团被褥,活像个坟堆!
    她头皮一麻,下意识地看向云渺渺:“尊上真的在这吗?”
    “他方才还躺在这爬不起来呢。”云渺渺斩钉截铁地答道,走上前在床头翻了一会儿,也僵住了。
    魔尊的脑袋呢???
    “尊上?尊上您在哪儿呢?”霓旌环顾四周,甚至连床底都掀开看了眼。
    哪儿都不见重黎的身影,正当她们猜测他是不是已经离开了这间屋子时,忽然从被褥下传来一声哼唧。
    她们正急着找人,故而一时也不曾留意到这声音略显古怪,先将这些碍事的被子一层一层地揭开,掀到最后一层,才瞧见被窝里鼓鼓囊囊的一团。
    她二人暗暗松了口气。
    “您这么缩着不闷么?”云渺渺无奈地叹了一声,揭起了被子一角,正对上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以及一截鳞光闪闪的尾巴她惊得呼啦一下又将被子蒙了回去!
    “怎么了?尊上不在里面吗?”霓旌见她面色大变,不由疑惑。
    “在”她咽了咽口水,“好像又不在。”
    霓旌一脸莫名:“怎么就一会儿在一会儿不在呢?不过尊上几时只有这么小一团?没吃饭缩水了吗?”
    你这说的是人话?
    强定心神,云渺渺再度捻住了被角,小心翼翼地掀起了些,借着床头的烛光,朝里头看去。
    这回她瞧清楚了。
    窝在被褥下的“那一团”,正一瞬不瞬地望着她,目光从惊愕渐渐涌现出一丝羞愤,那双漆夜般的眼睛里,沉淀着星月般的碎光,如一汪水,倒映出温暖的火焰来。
    她的眼神缓缓往下,便瞧见了一条玄色的龙尾,看起来的的确确是龙尾错不了,只是小了,倒像是一条鱼尾。
    似是觉察到她欲言又止的视线,那小团子狠狠瞪了她一眼,似乎想开口说什么,却又硬生生憋了回去,迅速地将尾巴往身后一收。
    她深吸了一口气,慢慢退了出来,震惊地望向霓旌,几番犹豫之后,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
    “龙族是不是无论雌雄都可以独自产子来着?”
    霓旌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传闻中好像是有这种说法你问这个做什么?”
    她吞咽了一下,指向被子下小小的一团,艰难开口:“你们尊上好像生了个孩子。”
    霓旌:“???”
    桑桑:“????”
    话音刚落,被子下的那一团显然僵了一下,而后竟然摸着黑朝床沿吭哧吭哧拱了过来,没等二人回过神,便一把掀了被子,恶狠狠地瞪了过来。
    “云渺渺!本尊没生孩子!你再敢胡说一句试试!”稚嫩的叫嚣,非但没有唬住任何人,恼羞成怒的咆哮倒是有些奶声奶气,拖着一身宽大得都能当被子的玄袍,还险些绊了脚!
    云渺渺和霓旌错愕地望着他,听他自称“本尊”,那眼神更是跟活见鬼似的。
    “这,这口气都好像他爹啊!”云渺渺怔忡地感慨。
    这团子身上还披着之前重黎穿的袍子,上好的料子,本是极衬那祖宗的,现如今穿在一个奶团子身上,却是分外不合身,只能这么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他方才从被子里跳出来,衣领又滑掉半边,露出了白白嫩嫩的皮肉,只是还有些黑色的鳞片从脖子一只延伸到了肩膀。
    再看这张小脸,细皮嫩肉活像块嫩豆腐,五官少说与重黎有六七分相似,尤其是发怒的时候,连字里行间的抑扬顿挫都丝毫不差!再瞅瞅这对龙角,说不是亲儿子都没人信!
    霓旌本来觉得这说法挺荒唐,可亲眼看见了这奶团子,那股自信忽然就崩了一半。
    “哎哟我天!尊上能耐啊!我还以为他孤家寡人几万年,敢情孩子都这么大了!”
    她一声惊叹,换来的是奶团子当头一锤!
    “你们两个不上道儿的东西!睁大眼睛瞧仔细!本尊是谁!”他气急败坏地扬起拳头,可惜这劲儿捶在身上,跟挠痒痒差不了多少。
    二人互觑一眼,复又看向他,心领神会。
    “这孩子是不是想找爹?”
    奶团子眼里都快迸出火来了,一把揪住二人的衣领直接扯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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