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很深,在黑暗的道路上,一男一女,如鬼影重重,任由黑暗吞食。虽然是冬夜,却是无风,寂静得那两个人儿,仿佛只是铸剑山庄雕刻的石像。
    “我们铸剑山庄的事,我认为不该让她扯进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一个男人的声音如划破夜空的流火,将寂静打碎。
    “他的事,恐怕本就不是你们铸剑山庄的事,更是她的事。”黑暗中的女声,清冽如黄莺出谷,只是此时,她的声音略显低哧。
    “但是看她的模样,很多事情她并不清楚,现在让她离开,正好。”男人的声音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
    “我还是觉得得让她知道真相。”黑暗中的女声,轻柔得宛如呓语般,带着半分惆怅半分不解。
    “你明知道做个无知的愚者,要比做个痛苦的智者要快乐的多。”黑暗之中的男声带着过分的冷冽与清晰。
    “但我原本没得选——但是小疏可以选,她还年轻还有无限种可能。”女声包含着痛苦中还带着些许不甘,不甘中还带着悔恨。
    男人叹了口气,道:“你不知道活在仇恨之中,会是怎样的痛苦,人生又是何等的灰暗。”
    而女人却哧道:“那你知道她在仇人身下辗转承欢,又是何等凄凉?她一切悲凉皆由他而起,如今你们就教她逃避?”
    男人又道:“你也看出来,在仙音教的她,已经没有当初的心如死灰,一脸死相,仙音教教她一切放下,你难道让她重新拿起,你不知道这有多残忍……”
    云疏屏住呼吸,凝住心跳,将两人的对话听得半字不拉。
    她知道这两人是谁。也知道他们嘴里的那个“她”又是谁。
    任是傻子,也该知道,这两人说的是谁。
    没想到自己只是一时兴奋,辗转反侧难眠,出来闲逛也能听到这样的平地惊雷。
    什么叫做在仇人身下辗转承欢,什么叫做一切悲凉皆由他而起?
    到底有什么事,还是她不知道的。
    云疏的身子突然变得僵硬又麻木。
    她该转身悄然离去,明日太阳初升,装作一切浑然不知?
    还是就此纵身上前,抓着两人的衣袖,从此问个清楚?
    可是她就只是一动不动地站在哪里,蓦地生出一种无法形容的羞愧,这是一种怎么样的心情,又是一种怎么样的痛苦,恐怕是除了自己以外,没有人能了解了。
    若是让他们知道,自己曾经对他,抱着多么强大的渴望和依赖。
    他们又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态度来面对自己。
    无知的愚者,果真就比清醒的智者,要快乐吗?
    思绪万千,想让自己离开,可是她浑身上下每一处地方都僵硬地无法一动,就连眼球,都不能移动。
    她用力咬着牙,想让大脑驱使自己移开,却不料只品尝道液体的咸苦。
    “粥儿姑娘,你怎么一个人站在这里。”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云疏只觉得有一只温暖的大手将她包裹住。
    虽然实际上只是包裹住了她的肩膀。
    杨胜想说,他已经在她身后,默默观察了她好久,终究忍不住将她叫醒。
    黑暗的道路突然出现了一盏灯。将众人的身影全部照亮。
    杨胜看清了她,一个瞪大美丽的双眸,毫无生气看着远处的她。
    胡五娘、谢玉封也看到了她,一个惨白了脸,宛如地狱爬上来诉说冤魂的脸。
    她似乎还在流泪,只是她似乎并未察觉,她机械般扭过了头,对着杨胜惨然一笑,便将男人的手从她的肩膀上,轻轻地推了下去。
    她的嘴角勾起一抹苦笑,胸口似乎包含着一种力量,将她推着向前走。
    于是她一步一顿地,朝着两人走去。
    挂着泪珠的睫毛下,是一片凄凉无助的眸色。
    一段路并不长,但她走了很久很久。仿佛是一段天涯到海角的距离。
    所有人也看着她慢慢地,慢慢地靠近五娘,没有人出声打断,也没有人上前阻拦,就静静地看着她一路靠近。
    “既然被你们发现了。”云疏垂下眸,掩下她眼底决然的眸色,两滴滚烫而晶莹的泪珠垂落在地上,发出“啪嗒”的声响。
    “你——”胡五娘此刻却是犹豫了,不敢看着眼前的女子,只是侧过头,询问般的姿态看着身旁的男人。
    “没事。”云疏却痴痴地笑了一下,道,“贬为贱奴我都没有崩溃,又何况更大的灾难呢……”
    她听到身后的男人抽了一口气。
    但是也无关紧要了。
    事情并不算复杂,说起来也不过几句话能说清。
    但是没人愿意说,又或者没人敢说。
    场面就这么地安静了下来。
    谢玉封皱着眉,看着那张笑的淡然,却笼罩着无比绝望的脸,想要开口,却被对方打断。
    “你们都躲到这么远了,也被我无意间听到了。”云疏笑了笑,只是笑意尚未达到眼底,“还有什么不好说的呢。”
    这就是命。
    一阵风起,将她鬓角的碎发吹得细碎,她抬起手拢了拢:“十年前,江清黎也不过十五岁,即使他再神通广大,也不能杀了我的父母……他又怎么算得上是我的仇人。”
    胡五娘咬了咬唇,想要上前一步抚摸云疏的眉心,不料却被她闪开,看着她道:“他确实不可能杀了你父母,你父母是朝廷监斩,但是谋反的罪证,是诬陷,陷害的主谋便是。”
    云疏打断了她,讷讷地说道:“老家主。”
    胡五娘看着眼前的女子,似哭似笑地闭上了眼睛,仰着头,仿佛不想让眼泪流下,又仿佛,不想让人看到她落泪的样子。
    “对不起。”胡五娘看着她的模样,心如刀绞,言语之中也带着些许鼻音。
    当年,她家是有机会救下云疏一家的,可是,可是……因为她的任性,错过了救人的时机……
    云疏转下头,重新看向胡五娘,目光凉薄而麻木,仿佛成为那个身处于暗阁的暗卫,“所以把我培养成暗阁中人,让我们姊妹俩自相残杀,这都是老家主的计划?”
    胡五娘看向云疏的目光充满了悲悯和自责,她迟疑了片刻,却终究还是说出口:“恐怕不是……”
    原本江春的计划只是让她们死,是江清黎亲自去地牢里捞人,才将她们一同捞出。只是这样的话,她如何说出口。
    也许对于云疏来说,死在牢里,比浑浑噩噩,与狼共枕要好上数倍。
    虽然她不说,但是云疏却勾起一抹了然的笑:“他看上了妹妹,顺便玩弄我罢了。再后来,妹妹背叛了他,便设计让我们自相残杀。”
    好狠的心,是不是........
    但是好像江清黎本就是这样的人,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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