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轻推开门,一缕阳光透过门缝钻了进去,借着光亮,云疏这才发现屋子里阴沉的可怕,除了浓郁的药味,还有淡淡的恶臭味。
    她第一次进去难免不适应,于是强忍着不适只是皱了皱眉头。
    江清黎侧首看了看,只见娇妻一脸的疑惑,倒是贴心地解释一回:“爹爹沉疴已久,他又是个性子傲的人,所以不太喜欢开着门窗透气,也不喜欢下人点灯。”
    “明白的。”
    云疏乖顺的点点头。
    久病之人确实性子比较古怪,这也没什么。
    随后嬷嬷带着婢女鱼贯而入,每个人手里都端着茶盘。而里屋里,几个婢女将烛火燃起,又焚上艾草,试图熏除屋子里原有的霉味,另外两个婢女则抱着两个厚厚的蒲团,放在床榻前。
    江清黎冷眼看着她们打点好,这才拉着云疏走到床榻蒲团前,双双站定。
    云疏不敢四处乱瞟,只偷偷抬头打量了床榻上已经瘦的快脱相的老家主,心里依旧有几分惧意。
    虽然老家主已经没有当年的威慑力,但还是给她留下了很深的恐惧感。
    “爹爹,儿子带着新妇来给您奉茶了。”
    江清黎笑的月朗风清,声音带着内力将老人震醒。
    老人睁开眼睛,一双眸子带着恨意死死的钉着江清黎,扯开嘴骂道:“新妇?昨日成亲竟未叫上你老子,你奉的什么狗屁茶!”
    江清黎并未发火,依旧满脸笑容,只是吩咐婢女将茶杯端给云疏,然后低声道:“不用管他,奉茶吧,不过也就是走个过场。”
    云疏默不作声,听话的接过茶杯,依言跪了下来双手举过头顶,恭敬的喊道:“儿媳请爹爹喝茶。”
    老人似有不甘,但是却无可奈何地接过茶杯,婢女见状,连忙替他将茶盖打开助他饮下这杯茶。
    “你就是新妇苏氏?”
    老人蹙着眉,看着眼前娇弱的新妇,语气似有不耐。
    江清黎笑道:“夫人,你先退下,为夫有些话想跟爹爹讲。”
    云疏原本还在担心不知要怎么回话,听到男人替她解围,自然百般愿意,待到婢女将她搀扶起来,立即退到了庭院在外等候。
    待云疏一走,原本带着柔情笑意的江清黎,脸上立即变成阴骘生寒的假笑,他居高临下地看着眼前的老人,他血脉上的父亲,字字清晰的提醒道:“爹爹眼睛不好,怎么记忆力也退步了?儿子的新妇明明是云氏。”
    “什么?”
    老人躺在床上,双眼霎那间充满了怨怼和狠毒,他不可思议的看着男人,声音带了一丝颤抖,“你,你竟然娶了那个贱奴?”
    江清黎似乎一点也不在意他言语的羞辱,只是笑着反问道:“怎么能叫贱奴呢?分明是您的儿媳妇呀,刚刚你不是还喝了她敬的茶吗?”
    老人睚眦怒目,牙齿咯咯作响恨不得要将眼前的人活活咬死。
    “说起来,”江清黎顿了顿,随后又慢条斯理的道:“当年你记恨云仲魁揭发你虐死官奴,草菅人命,暗中伪造他造反的证据,再联合其他狗官陷害云家与蜀王谋反,害的云中魁人头落地,满门抄斩。此事我已查清,待来日禀明圣上为他平反,也不枉我与岳父一家结为姻亲,为他老人家略尽绵力罢了。不过你放心,在你死前,我是不会恢复他的名誉的。”
    看到老人被气得一口浓痰卡在喉咙里,上不去也也下不来,江清黎假模假样地坐在他的身边,拍了拍他的背道:“儿子还得感谢你,若不是你,我怎么能获得这么有意思的玩具。所以,你可不能死。等疏疏怀孕生了孩子,我再将你风风光光的大葬!”
    “不,不可能……那两个贱奴怎么可能怀的了孩子!”
    老人挣扎着摇头,眼睛满是疯狂,“当初你明明说只是想看姐妹相残的闹剧,我才让你收了那两个贱奴!你怎么能娶,你怎么能让那样肮脏的人污染了江家的血脉!”
    “疏疏已经治好了。”
    江清黎顺了顺他的背,继续刺激他,“不然我怎么会选择这个时候娶她?留你这么多年,姐妹相残的戏码会发生的,等云影死了,我会派人告诉你她的死讯,想来也能给你死前一个宽慰吧。”
    “你,你这个疯子,我怎么会生出你这麽个玩意……”
    老人咬牙切齿,口不择言的骂着他。
    “毕竟是你的血脉,脏。”
    江清黎听到亲生父亲这样咒骂自己,也不生气,反而笑的更加温柔,“爹爹当年欺男霸女,在你手下被玩死的官奴不知道有多少,还记得屋子里那个一个头骨酒杯吗?你喝了也不觉得恶心,你这种没有人性的疯子,生出我这么个玩意也不奇怪。”
    江清黎从进屋开始,絮絮的说了好长一段话,大约也累了,拍了拍袖口道:“临走时再告诉爹爹一个好消息,我已经将江家积累多年的肮脏玩意尽数捐给天家了,想来也能洗清江家的罪孽——至于你的罪孽,怎么也洗不净吧。”
    “你,你,你……”
    老人两只眼珠子都快出来,看着自己的儿子像是见到仇人一样,“江家要彻底败在你的手上了……那个贱人,那个贱人就生出这么个玩意……”
    听到老人骂自己的母亲为贱人,江清黎的眼里终于闪过一丝波澜,他怒极反笑:“濮阳郡家大业大的杨家嫡女被你这么害死,若不是我替你摆平,这可是多么大的丑闻!你啊,总是给我添麻烦。”
    “如果不是我,皇帝早就要收拾你了,唉,像你这样愚蠢的人,江家败在你的手里倒也不例外。”
    看着自大的父亲,江清黎叹了口气。
    “好好享受这最后的时光吧。”
    说完他的拂了拂衣袖,没有理会发出嘶吼声的老人,只留下一个决绝的背影。
    江清黎出来的时候,阳光很大,云疏一身紫衣沐浴在阳光下,像是九重天宫里下凡的仙女似的。
    就算是仙女又如何,她还不是自己的小奴儿。
    生生世世困在他的怀里,死后也不能脱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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