彤小镜却不由他多说,昂高了下巴对陈安东道:“你有初一,我为什么不能有十五?你去找你的初一,放心,没你我死不了。”
    虽心里是清明,亦苦涩,但马丁不得不承认,他原也是想就此能够把他恋慕了多年的人挽入怀中。不管作何手段。因而,虽然清楚,却并没有再多言。反而是异常配合的将手搭到了彤小镜的肩膀上,两人亲密无间的样子灼伤了陈安东的眼。
    他眼眸越加深黑,越加深不可测,暴怒环绕其身却渐渐消冷。以一种极陌生极疏远的直板声调说话,以一种极凉寒极锐利的眼光直锁彤小镜。
    他说:“没有我你死不了?很好。彤小镜,你做得好啊!”
    一霎时她就后悔了。他这疏离遥远的态度,像是从此之后就要离她远远的,再不要有任何瓜葛的样子。像是,厌恶她,厌恶到不肯再看她一眼的样子。像是在逼她,逼她说出那一句认输的样子。彤小镜心底里两枚小小人儿扭打着,她介意他什么都不告知却要她相信,也介意他任意和其他女人共处一室。却也害怕他们就此分手啊!她的第一次恋爱,第一次真心去爱的对象……
    勾着马丁的手就这么落了下来。她几乎就要站起来,站起来到他的身边去。陈安东却把眼掠过马丁,在前台服务生认出他的同时,转身一言不发夺门而去。
    于是,彤小镜稍稍离开沙发又跌落了回来,靠在椅背上,她眼睛空洞洞的,失却往日灵动,眼泪滑落到马丁手臂上。马丁就这么看着她,看到她的落败也看到自己的落败。不过一瞬间,他清楚看到了她的心,也清楚明白了自己的位置。
    这一场短暂的纠缠,三方俱败,列列皆伤。
    事情又回到最初的状态。好像一场闹剧。她亲自上门演出,然后被观赏者一扫把赶了出来。
    感情一团糟,心情一团糟,生活却还要继续。刘宝宝和她的医生男友渐入佳境,这几日像是提及了订婚,等不及要嫁的刘宝宝每天跟只麻雀一样围在彤小镜身边唧唧喳喳。马丁节目之余三两次的来瞧她,也被刘宝宝捣乱捣得说不上几句话。彤小镜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身边是围了苍蝇还是土狗,统统不在乎。到点上节目,到点下班,看起来还算正常。
    只有她自己知道,这正常背后……很不正常。
    上班时候,她很正常,节目做得呱呱叫,马丁和她打招呼会照常捶他肩膀。下班后,马丁会打电话给她,彼时她也很正常,会说会笑,没事儿人。马丁会上门来看她,彼时她会收起所有泡面坐在电视机前开着体育频道两眼发直。于是,马丁也闹不清楚她究竟是真的无所谓还是装得太无所谓。
    但是一关大门,等所有人都被关在门外只有她一个人的时候。她会不愿意上网,不愿意看电视,拿到报纸就会团成球往垃圾桶里丢,每天吃泡面吃到吐,还是魔鬼辣面那种口味,边吃边哭边吐,拼命自虐。
    每次想到陈安东三个字,就比咽下三大碗泡椒苦水还要难过,眼泪哗啦啦的往下流。一边流一边拿冰块敷脸。怕第二天早上被人看出来她晚上大哭。这时候彤小镜才知道,其实她骨子里是多么要面子,简直到令人发指的地步。
    三两天的折腾下来,她再次上节目的时候会头脑发晕,眼前出现重影。使劲掐着虎口撑下去,节目做完的时候导播隔着窗户和她竖大拇指。她咧着嘴像个上了发条的机器人似的笑,然后听到耳朵边“砰”的一声,眼前重影越来越重,逐渐变成黑暗。
    醒来的时候在医院,她听到马丁在跟医生说低血糖,睡眠不良,营养不良。手臂上是尖尖的针头和不疾不徐滴落的点滴,侧过身蜷着身子,她闭上眼继续假装睡觉,不想去理任何人。
    “没别人了。不用装了。”
    关门的声音落下,马丁沉沉叹息的声嗓响起。彤小镜拳头抵在齿缝间依然假装听不到,不去理会。
    马丁在她床沿坐下,她一向粗大的神经出乎意料的细腻起来,居然感觉到马丁落在她身上无奈又伤痛的眼神。可是,她已经顾不了自己这种想要一头撞死的心情,更加没法儿去顾别人想一头撞死在她身上的心情。于是,她继续沉默。
    沉默的终结是,马丁没有再说一句话,起身开门走了出去。
    她想,她是知道马丁去哪里的。依照电视剧的一般发展情节和小说的一般发展情节,他应该会去找陈安东大打一架。但是,她不是小说和电视剧的女主角,没那么圣母的心情和圣母的耐久力爬起来找到俩人斗殴地去发挥圣母光辉劝架。她现在唯一想做的,是立刻打电话回家,找母上大人好好诉诉苦。
    不过,彤小镜深知母上大人的脾性,女儿被人欺负,她首先会拿藤条把没用的女儿暴打一顿,然后问出陈安东的老巢,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陈安东拖到菜市场进行人道审判。让七大姑八大婶结合上下五千年伦理道德之精华严重批判,终审判处死刑,缓刑两年执行。通俗的讲,还是她彤小镜吃亏,母上大人想见女婿的心情不亚于马阿姨想见媳妇儿的心情。她被逼婚,陈安东被逼娶的结果高达百分十九十九点九。
    所以,在这种心情这种分析之下,彤小镜决定,暂时远走他乡,疗养情伤才是最好的方法。
    于是,她狠下心拔掉正在输液的针管,由那钻心的疼从手臂一直钻到心底里。拖着半条酸麻的手臂,彤小镜跑了出去。未告知任何人,未和任何人联络,只身来到城市边缘的机场,用身边皮夹里的信用卡买了一张飞往的另一国度的机票。
    当马丁从街头超市买了食物和水果回到医院病房的时候,便只剩白瓷地板上的一排零星血滴和孤单单垂落在地的点滴瓶在等他。原本打算看过小镜之后就往b市去找陈安东,这一瞬间,他早已无法顾及更多,拔腿就跑了出去。从医院长廊一路问过去,没有人知道,没有一个人知道彤小镜去了哪里。
    电话,不通。打到刘宝宝那里,也是惊诧。马丁到这一刻才知道,焦虑真是会把人逼疯。他找不到她的半点信息,连一分影子都没有,她就像从这个世界消失了一样,无影无踪。
    马丁的电话打过来的时候陈安东刚刚拍完一场戏,董奇伟正在和他谈明天的记者招待会,他应该怎么解释他本人和郑媛媛的关系。
    电话是余有欣接的,对方劈头便问彤小镜,鉴于她和董奇伟的商量,但凡是彤小镜的电话讯息一概都由她删除,不让陈安东再和那个会阻挡他演艺事业的女人来往,然而,这一次她正要挂断电话,坐在一边喝水的陈安东便伸手接过了她手里的电话,暗含警告的看了她一眼,低声回了句“我是陈安东”。
    下一瞬,他脸色大变,倏然从折椅上站了起来。董奇伟和余有欣正在暗换眼色,交流有关讯息。陈安东把盖在膝上的薄毯一记丢到董奇伟身上,一言不发,大步往停车场走。
    接下来还有一场夜戏要拍,董奇伟忙追上去问出了什么事。陈安东紧绷的面孔发出骇人气势,他锐利的眸盯住董奇伟,直看得董奇伟心中不安的一颤。
    “你们做了什么好事自己清楚。”董奇伟暗抽口气,不敢动声。他和有欣一直以为所有事情都在暗底进行,包括他们和郑媛媛的合作,至于放在桌面的绯闻是艺人正常炒作陈安东定是不知晓真里的,可这话一出来,显着的是陈安东隐忍不发罢了,全全看在他们两个真心帮了他这么多年的份上。
    这也就不难解释,为什么安东这次极力要开记者会撇清和郑媛媛的关系。而不若之前那些绯闻,睁只眼闭只眼,恐怕除了郑媛媛的特殊身份触动了彤小镜的念头之外,也是对他们两人一记警告。
    董奇伟弯了肩膀,不发一声,脑子里是一桩桩一件件的罗列分析得清楚。
    伸手从董奇伟口袋里掏出钥匙,陈安东紧张的眉间现出皱痕,随即边走边道:“小镜不见了,这里的事你帮我解决,我去找她。”
    连夜从b市赶到j市,马丁就在机场等他,两人见面未有多话,马丁即刻将彤小镜失踪前后的情况和他说了,陈安东脸色越是不好看。马丁忍着要揍他的脾气,脸色自然也不好看。
    两个人臭着脸一列列归拢排除过去,从她最要好的朋友,还有往来的旧同学,常去的小店,陈安东和马丁一路找下来,待又一天即将入夜的时候,仍然一无所获。
    而此时,彤小镜已经从飞机上下来,迎面一股清新海风。舒适宜人。满眼都是碧绿和海蓝。一眼望去无止尽,满贯衣袖皆为风,身心舒畅。
    她手上拔掉的针管那块青肿臃紫,现在已高叠得像馒头一样。身边并未有过多行李,暂且将满眼好景色丢在耳后,她往打了的往医院赶过去。
    医生说着听不懂的泰国话,彤小镜请了当地一名小伙子帮忙翻译,来来去去大半天,总算把手上这块给折腾好了。
    走的时候是心急火燎要死不活,来了这里她才发现自己失策得太厉害,语言不通,又不熟悉环境,虽然风景很不错,可是,风景不能当饭吃也不能当床睡。
    找的这个当地导游也不知道是不是冒牌货骗钱专业户,干什么都捏着两根手指问她要额外服务费。彤小镜一烦躁,当下把人给轰走了。于是,她又人生地不熟的乱晃悠起来。
    迎面飞驰一辆摩托车,急刹着一个转弯突然在她面前停住。彤小镜刚好看到一家旅店,正要过马路去问一问,被这飞来摩托吓得心脏不稳,头脑发晕。黑着脸操起不连贯的英文问他干什么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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