彤小镜听话听一半,硌得慌,边跟着陈老走边回头朝后头的老马道:“马爷爷你还没说完呢!”
    “哧啦”的房门一开,彤小镜脚下一绊,差点儿栽倒。这陈老,有点儿过啊~扶着门框站直身,她正要说两句,一抬头……对上一双异常熟悉的眼睛。那双传说中的桃花眼。一眼扫过去,上至八十岁老妪下至八岁鼻涕小屁孩儿,杀倒一片无压力的桃花眼。
    “陈,陈,陈安东!?”
    食指戳着床上那个打石膏,箍脖颈,半边脸绑着绷带的木乃伊未进化人,彤小镜惊呼出声。
    陈安东正捧了一本杂志在看,门声响起,他下意识抬眼去瞧。原以为又是那个护士去而复返又犯花痴,正打算来两句毒舌。一眼瞧见的却是那一张惊讶到嘴巴大张,双眼瞪到眼珠快要掉出来的丑脸。却是让他这冷森寂寥到快生虫的治疗生活突起生机的一张脸。隐去嘴角不经意带上的笑痕,低下眼去,他随手翻了杂志一页,冷淡淡道:“这么晚,探病还是扰人清梦?”
    “你这混小子!这么和爷爷说话的?”
    撩起袖子,陈老走到病床前举起手来。
    “要不要先把医生叫过来?”陈老那两记板栗还没敲下去,陈安东指了指包扎得跟圣诞礼物一样的脑袋,慢悠悠建议。
    “嘿!小鬼头!看准了你爷爷下不去手?”
    陈老把手收回来,点着他脑门,倒没一点儿生气,反而一派自然。转个身把老马牵拉进来,招手道:“老马,来,你来打!打死了不心疼。”
    “去去,自己下手去。”
    老马走过去,弯腰问陈安东:“医生怎么说?”
    陈安东喊了一声“马爷爷”,照例说了一通“官方解释”。
    站在一旁的彤小镜,盯着那三只,震惊已经被狗吃得一点不剩,只有木讷了。陈老,陈安东那神经病他爷爷?那马老呢……蓦然想起马丁说和陈安东一块儿长大,她心里一沉,不敢置信的把眼睛落到马老身上。
    难道说他是马丁的爷爷?
    彤小镜眼睛溜转在那三个人身上,内心已如滔滔江水,澎湃不已,就要决堤阵亡了,两步往前一跨,她严肃道:“马爷爷,你认识马丁吗?”
    老马头一回,抿着嘴上下看了她两眼。像是也和彤小镜似的,在那糊涂着一块儿。并未即时就回答她的问话。
    陈安东极深的眸色落在彤小镜身上,半仰起身拉近与她距离,鼻腔里蓦然冒出一声哼笑。引得彤小镜转过眼来看他时,他唇上染了蔑笑,眼梢微挑:“马丁忍不住不告诉你吧,明知故问。”
    彤小镜就那么看着他,心底里就不舒服起来。一股火气登时涌上来,不带一点儿缓冲的直抵到喉咙口,堵得慌。却又不像平日里,乱吼乱叫,胡乱找人一通撒气就能过去了。只是憋屈得慌……就像,就像被打了一记闷拳,却吭声不得,因为那个人,她不能就此回过去打他一顿。
    这种心情奇怪极了,压得她心上难受,越来越委屈难受。眼皮子一眨,觉出眼眶子居然热融融起来,彤小镜抬手一抹,湿了手背。她慌了,眼睛朝三人一瞧。竟然都这样直盯盯的望着她,带着惊愕极了的表情。
    彤小镜两只手朝脸上一捂,发毒似的,身子一扭转,掉头就朝病房门口跑过去。
    “哎!镜丫头!”
    “小镜!”
    陈老和陈安东几乎同时喊出来,然后就听“咚”的一声,彤小镜那一声“啊”还未来得及从喉咙口喊出来,整个人一百八十度往后仰……撞门框上,眼前一黑,撞晕了。
    “东子!”
    那边马老才手脚加快的去扶住彤小镜,这边陈老又急着喊了一记,马老搀着昏过去的彤小镜忙里偷空的瞧过来一眼,就见陈安东一只脚打着石膏还吊床上头呢,半个身居然挂在病床边上,还好陈老手疾眼快及时拦住了他。显着是急中出乱想要下来拉小镜却忘了自己是个伤患的事实。老人家看得明白,陈安东自进了娱乐圈这些年一向冷情冷面,这会儿的举动全全泄露了心事,不用猜一分了。
    “嘿嘿嘿,老朋友……”
    马老把彤小镜扶到了病床对过的长沙发上,搓着手往背后一放,笑呵呵喊陈老。
    陈安东只当没看到那两个老头子眼神交流间的揶揄兴奋,斜着眼去够掉边上的杂志,坐直了身装腔作势翻着。陈老站在病床边上故意似的,总拍他肩膀,一边拍一边和马老换着眼神,回着:“老朋友,呵呵呵。”
    “无聊!”
    陈安东低吐两字,拍掉自己爷爷那不怀好意的拍打,身体往下一沉,拉过被单往头上一盖,闭眼。
    “我要带她回去。”
    “不行。”
    “陈安东!你明知道我对她……你非要和我作对?”
    “马丁,这件事没商量。是她找的我,走不走也要由她自己说。”
    ……
    哎哟,头痛。彤小镜翻身,吵死了,扰人清梦是大罪。
    “我替她决定。等爷爷他们一回来我就带她走。”
    “你在怕什么?”
    “陈安东,原是我请你帮的忙我们这么多年的兄弟,你该了解我对她的心思。若是想要玩,你身边那么多可以选,何必招惹她?”
    ……
    “哎哟,不要吵嘛。”彤小镜捧着头从沙发上突然坐起来,闷声闷气咕囔一声,闭着眼睛朝声源处嘟着嘴喃喃道:“人家还没睡醒,五分钟,再三分钟,一分钟就好。”
    说完,噗通一声又倒下去,却歪了地方,直接从沙发上往地板上掉下去。所幸马丁刚好立在她面前,手一勾把她抱了个满怀。彤小镜危险不知,还砸吧着嘴继续流口水呼呼大睡。马丁和陈安东相视一眼,陈安东别开眼去,缓慢极沉的吁出口气:“我没玩,我很认真。”
    闻言,马丁不禁朝他走近一步,甚是不相信的神色,嘴皮子动着就要问一问陈安东这话什么意思。
    “那个烧鹅不错,你也该尝尝。”
    “一大早那么油腻!我可吃不来。”
    却堪堪被病房门口进来的两位老人家打断了,马丁定在原地,眼睛盯住陈安东半晌,才侧过头对进来的两位老人家打招呼。
    老马和陈老一进门就觉出气氛不对,两人交换了眼色,老马过去拉了马丁到一边低声道:“你来探病的人,怎么这副面孔?像什么话?”
    陈老亦是过去教训陈安东。出奇的,一向枪口对外的两兄弟今日都不反驳俩老的训话,半声不吭,反常得很。
    “咦?”正当那四个人各自揣着心思立在原地发愣的当口,彤小镜打着满意的哈欠从周公家里出门,伸懒腰从沙发上爬起来,一下子跳到马丁面前,两只眼睛弯成月牙状,抓住马丁的手笑起来:“哥,你也来了?”
    马丁急促而尴尬的笑,点头。过去扶她,一边像个老妈子絮叨的念着:“我还以为你去上班,过来一看吓了一跳。怎么好好的跑这里来了?也不说一声。”
    “我聪明吧。”得意一笑,彤小镜昂着脖子,跳到马老和陈老身边,手指着他们笑眯眯的:“多亏两位爷爷呢,不然,我可找不到这里来。”
    说着眼睛溜到陈安东身上,只见他一张脸黑得可以,周身是生人勿近的神气。彤小镜鼓着腮帮子靠近他:“喂,这么多人来看你,你还不高兴啊?”
    陈安东斜眼45度朝她看,像是厌恶极了她的样子,声音又冷又直:“这里是动物园吗?是不是还我要做些动作来感激你们的关心?”
    陈老一听往彤小镜看了一眼,以为她要生大气,忙过去要说陈安东,却见彤小镜嘴巴里鼓了两口气,突然吐出来,双手环胸回道:“好啊,你做一个来看看。”
    “你!”
    陈安东被她气到一口气回不上来,彤小镜吐舌头表示得意。
    然而她未有得意满一分钟,陈安东缓下脸来,睐眼:“你还没刷牙吧?”
    “你你你……”
    这回换彤小镜说不出话来,气结。
    “走,小镜,让陈爷爷带你去吃烧鹅。医院隔壁那家店的烧鹅味道好得不得了。”
    陈老忙做和事佬,拉着彤小镜出门去。马丁朝陈安东望了一眼,不意正好两人撞个正着,马丁别过脸,拉了马老道:“爷爷,我有点事想和你说。”
    说罢,也不和陈安东招呼,拉了马老就出去。董哥和陈安东的助理余有欣恰好从电梯里出来,和前后两批人撞了个正着。
    陈安东一向不让自己亲人沾染这个圈子,因而两人并不认识马老陈老和马丁,只奇怪这一层楼是被包下来的,怎么会出现这么多人来。敲门进病房,陈安东正翻着一早护士拿过来的报纸在看,余有欣搡了董哥,董哥便过去问道:“刚才那些人……”
    “事情怎么样了?”
    陈安东不给他问完的机会,把报纸叠了放到床头柜上,两手随意放在腹上,抬眼一掠,眼眸深邃而幽冷。
    董哥朝有欣望一眼,以表示方才的问话不得进行,转而看向陈安东,有些难办道:“恐怕要闹大。”
    陈安东抿唇冷笑:“等了很久吧?”
    不说则罢,这一说董哥不禁怒上心来,本就显尖的声音更利了一些,食指翘着朝陈安东点道:“要不是你无缘无故失踪两个礼拜会闹成这样?你不是不知道公司为了媛媛的事一直对你有偏见,秦晋导演给了机会翻身就该好好把握,这下子怎么办?再冷藏五年?你有几个五年可以浪费!”
    “董哥!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也只能怪我们没有留意,一心以为公司会给安东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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