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长蹲在路边抽完一筒旱烟之后,才站起来出声道:“可以走了,珠儿那边过来也就一炷香的工夫,明天还要回来拿鸡呢,又不是见不着面了。”
    老两口只提让珠儿过来玩,但却闭口不提要去猴儿岭的花家看一看,想来也是被传言给吓到了。
    就连借的牛车,也是村长自己赶,若不是迫不得已,他也是不愿踏入猴儿岭的。
    村长坐在牛车上一挥鞭子,牛车就开始吱吱呀呀地走了起来。
    村长问道:“珠儿,要上来坐吗?”
    沈南珠摇了摇头道:“不了,我和花哥哥一起走路。”
    花钰牵着两头羊跟在后面,对他这一老一少的对话置若罔闻,加上全身上下一身的臭味,一张藏在刘海背后的脸也因此变得面无表情。
    好在乡间开阔,凉风阵阵,倒也不至于被熏晕。
    沈南珠一边走一边偷瞄着对方的表情,心中暗暗发笑。
    这位小姐姐是个爱干净的,想来家中也不会养这些牲畜,更不用说还要进猪圈,如今一天下来猪羊摸个遍,此时心中不爽也是可以理解的。
    一路上村长和珠儿一问一答,时间到时很快。
    花钰耳边听着珠儿略带稚嫩的声音,听着有些傻里傻气,但要真说是个傻子,倒也不太像,她也没多想,毕竟以前和沈南珠接触不多。
    约莫二十来分钟的时间,牛车吱吱呀呀就进入猴儿岭,再往山谷里边走,绕过几棵大椿树,眼前一片开阔,十几二十亩的田地就在眼前,可惜长满了荒草,村长看着心中满是惋惜。
    看到眼前花家那几间破烂房子的时候,村长眉头锁得更紧了。
    这房子比沈家的还要烂,这花家小子这些年是怎么过的,把日子过成这样。
    要说他穷吗,可今天又能拿出十五两银子,若拿这个银子去修房子,也能起个一间半间的。
    田地也不种,是靠什么过活的,那些银子又怎么攒下来。
    村长肚子里的疑问一个接着一个,又不好刨根问底,只是挑一些无伤大雅的问:“花家小子,你不种田,那是靠什么吃的?”
    “打猎。”一如既往地惜字如金。
    “这么好的田地不种了荒着真是可惜了。”村长一脸惋惜。
    “不会种地。”花钰直白地道。
    村长瞬间也无话了,想当年花家几口接二连三地去,花钰那时候也不过七八岁,这么大的孩子哪里懂得种地。
    村里人都议论纷纷,说她是天煞孤星,把身边所有的人克死,于是人们见到她就避开,生怕被她克到。
    再后来总听说猴儿岭半夜经常出现鬼哭狼嚎之声,村民又开始传起来,说猴儿岭闹鬼。
    这下子花家所在的猴儿岭加上花钰本人就成了村里的忌讳,村民见到花钰就绕道走,更没人敢靠近猴儿岭。
    上次沈南珠机缘巧合之下被花钰带回家,若是换成别人,见到花钰都避之不及,哪里还敢去她家。
    牛车往前走了两步就来到院子前面,村长刚要下来,花钰便阻止道:“村长,这猴儿岭可是不祥之地,我就不请您下来喝茶了,改天我和珠儿再去您家登门赔罪吧。”
    村长迟疑了一下,看着东西也不多,摸了摸胡子道:“既然如此我就不下去了,花家小子,东西你自己搬,往后可要好好待珠儿,互相扶持把日子给过好,两个人怎么样也比一个人强。”
    花钰点了点头,却也没应允什么,将东西一件一件地搬下来,先放到院子旁边,待村长摇着牛车走后才将东西搬进屋里。
    屋里原有三间卧室,一个大厅还有厨房。
    其中一间是花钰住的,另外两间常年没有人住,积满了灰尘。
    其中一件敞开着门,只是抬头一看屋顶,好些瓦片裂开了,点点阳光从瓦片缝隙中透进来,射出几十条光影,细细的灰尘在投进来的光线条中漂浮着。
    花钰站在门口皱了皱眉头,将沈南珠的被褥提到自己的房间里。
    沈南珠抱着自己的衣服跟在她后面,亦步亦趋。
    花钰的房间和上次见到的一样,还算干净,但极其简陋,东西摆放杂乱无章,看起来屋子的主人并不擅长收拾整理。
    床上铺着一张竹席,一个枕头再加上一张薄被褥,两三件衣服挂在绳子上,再有个小桌子,旁边散着几张宣纸和笔墨,就没有什么多余的摆饰了。
    沈南珠掩住眼中情绪,装作一副乖巧的样子问道:“花哥哥,晚上我们一起睡这个屋吗?”
    花钰身形顿了一下:“不是,我去睡隔壁。”
    说完将自己床上的被褥枕头卷起来放到旁边的椅子上,再将沈南珠的枕头被子放上去。
    “你自己歇着,我去看看猪圈那边是不是还能用。”说完长腿一跨,出了卧室的门。
    沈南珠也没追上去,刚刚路过前两个房间的时候,一个房门紧闭,另外一个里面乱得跟猪窝似的,灰尘也老厚老厚。
    花钰居然没有让自己去那个房间住,沈南珠觉得有些意外。
    比起这两个月以来遭受到的白眼和冷嘲热讽,这人虽然一声不吭的,但整个做派却比起来要好上很多。
    只可惜这个人看着就是不会整理房间的,估计到了晚上就铺个席子直接躺上去吧。
    沈南珠闲着没事,决定去收拾隔壁的房间。
    沈南珠对收拾房间有很大的执拗,以前没有穿过来的时候,自己一人住,一旦心情不好就喜欢收拾房间,情绪糟糕思绪过多她也会搞卫生,只有在清理过程中,自己的思绪也跟着被慢慢地捋平,再糟糕的心情也慢慢地好起来。
    沈南珠想到就干,她转身去了厨房,用木桶装了半桶水,再找来一个抹布进了第二个房间。
    先把杂乱的桌子摆整齐,杂物堆到角落里,用扫把把地面扫得干干净净,再用抹布将桌椅床梁干净。
    房间有一扇窗子,沈南珠将窗子一打开,阳光和空气涌进来,屋里原本因为打扫而荡起的灰尘也瞬间消散得干干净净。
    花钰去检查一下猪圈,发现门坏了,拿着斧头乒乒乓乓一阵修理,见已经是下午,那两头羊也没吃过东西,赶紧又把它们牵到附近的草地里放在大树下让它们自己吃草,这才回来。
    一进家门路过第二个房间,看到小傻子正撅着屁股擦拭桌子底下的一根横木,再打量整个房间,感觉就像走错房门一样,干净整齐得不像话。
    花钰心中有些震惊,沈南珠不是个傻子吗,所有的傻子都这么能干?
    沈南珠擦完最后一个地方才站起身来,轻轻捶了捶后腰,心里吐槽着这副身体实在是太差劲了。
    却看到门口杵着一个人影,吓了一大跳,看到是花钰后才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道:“花哥哥你修完猪圈啦?”
    花钰没有其他表情,点了点头。
    却见这小傻子整个人灰头土脸的,再看看自己身上,沾的猪粪也发出阵阵臭味,转身去厨房烧水。
    天气很热,花钰直接提了两凉桶水去把自己给收拾干净。
    出来的时候见到沈南珠正在将从沈家拿来的农具解开,立在墙角。
    大锅里的水也变得温热,花钰装好两半桶热水提到沐浴的地方,兑好凉水,对沈南珠道:“脏兮兮的,过去洗一下。”
    天气炎热,沈南珠搞完一个房子的卫生,身上早就粘腻得不行,但花钰这人太冷,她有些不敢问她洗澡的地方,只能继续收拾东西等着挨到晚上再洗。
    却没想到这人居然帮她烧水还提到浴室里,更兑好了凉水。
    沈南珠心里微微一暖,虽然是夏天,但这副身子太弱,猴儿岭的水是后山上的泉水用竹子接到花家的水缸里,清凉得很,要是直接拿来洗澡,这副小身板非生病不可。
    沈南珠心里美滋滋地抱着衣服去了浴室,说是浴室,也不过是几块挡板拼起来的一个小地方,但对沈南珠来说已经足够了。
    美美地洗了个温水澡,沈南珠浑身轻松,她将衣服泡在木盆子里,准备洗衣服,却不见花钰的衣服,便跑进屋去,花钰正在煮饭。
    “花哥哥,你换下来的衣服呢?”
    “要干嘛?”花钰见她问起自己的换下来的衣服,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让她有些不安,不禁警惕地看着她。
    “我要洗衣服,顺便一起洗你的。”
    花钰松了一口气,紧接着冷冷地道:“不需要,我自己洗。”
    从沈家出发的时候,花钰还想着自己这个决定到底是对是错,这个小傻子也不知道能不能照顾自己,换下来的衣服会不会自己洗,会不会煮饭,太多未知的东西让她陷入迷茫。
    可如今看来,自己是多虑的。
    这个小傻子不但会收拾房间,还会洗衣服。
    至少自己不用分心照顾她,花钰想到这里,心中吊着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回地面。
    家里没有什么食物,花钰的手艺自己都不敢恭维,平时都是把东西弄熟,能吃进去填饱肚子就行。
    如今多了个人,花钰有些头疼,自己煮的这些也不知道这小傻子能不能吃得下去。
    沈南珠洗好衣服的时候,花钰也恰恰煮好饭,她坐在花家那张破旧的饭桌前,看着桌面上那一碗黑乎乎的已经看不出食材的食物,抓着筷子的手抖了抖。
    这个花钰是不是不待见自己,才来第一天就想毒死自己。
    “花哥哥,这是什么呀?”
    看着沈南珠那双天真无邪的大眼睛,花钰难得的耳尖一红,有些吞吞吐吐地道:“是野菜粥。”
    沈南珠向来心细,在现实生活中又比花钰还大两三岁,自然是将她这副窘相给捕捉到眼里,她没再追问什么,端起缺口的碗吸了一口粥。
    只是不曾想这粥刚进嘴里,沈南珠两条秀气的眉毛就打结了。
    又咸又苦,那野菜的茎干硬硬的也没摘出来,花钰是把粥煮成药吧。
    花钰自然也没错过她脸上的表情,她难得地有些不知所措,但最终还是没说什么,端着碗默默地继续喝粥。
    毕竟是来沈家的第一餐饭,再难吃再寒碜沈南珠也得含泪咽下去,于是从那一天开始,她就暗暗地下决心,不让花钰再靠近这些锅碗瓢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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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南珠:刚来第一天你就要毒死我。
    花钰:不不不,这其实是一种策略,只要我表现出不会做饭,以后我就不用做饭了。
    沈南珠:……你是这么疼老婆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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