绮绿略微有些意外地看着苏筠婧,不过也仅此而已。
    张佳月和苏想容两人要稍微好些,至少她们还有一丝清醒的意识。既然张湄萱和苏筠婧这两个小辈都在坚持,自己怎么能放弃呢?何况考验越难,收获不应该是越大的么?姬芊芊和方子轩这么看重董贞,说把她当成王文广那样对待,那么绝非无的放矢。方子轩和王文广是什么人?整个青云门除了冯掌门和大长老就轮到他们师徒两个了。他们绝对不会看走眼的。何况单凭这首曲子就把自己四人虐的要死要活的,张佳月和苏想容敢肯定,这个武侯后期的董贞绝非常人,说她是一个跟方子轩比拟的绝世天才也绝对不为过。
    心念及此,张佳月和苏想容内心的坚持空前的强大。
    只是,坚持归坚持,董贞的那些琴声的攻击力并没有因此而降低,反而在一点一点地加重。那种感觉,就好像是一个千钧大锤在反复地锤打着她们那根坚持的弦,这根弦越打越细,从开始的琴弦般粗细,到后来的头发丝般粗细,藕丝般粗细,再到现在的仿佛随时都会断开来似的。
    放弃的声音再次在她们心中响起。
    这个声音在不断地诱惑着她们。
    可一想起绮绿目光中的鄙夷,嘴角边的冷笑,张湄萱和苏筠婧就一次又一次地咬紧牙关坚持,这时候的她们已经满口是血了,大概再这样下去,牙齿都怕要碎开了。
    两个小辈都在坚持,自己怎么能放弃呢?难道以后要让这两个小辈一辈子都瞧不起么?张佳月和苏想容也一次又一次地用这个理由来咬牙坚持着。
    这时候,张佳月四人口中那痛苦的呻吟声已经越来越低了,不是她们开始习惯,而是她们已经开始没力气了,甚至就连翻滚的幅度也明显降低。
    这曲子还没结束么?
    有史以来第一次,张佳月四人觉得时间是过得那么的慢,那种感觉就好像一个步履蹒跚的老人要回到家了,虽然明明之差一步,虽然他真的在不断地往前走,可却总是还有一步的距离。
    难道这就是咫尺天涯?
    大概快结束了吧?你们可真的要坚持住啊,千万别功败垂成。方子轩心中暗自叫道。
    哼,以为坚持到这里就快结束了?想得美。绮绿心中冷笑道。
    董贞的琴音越来越高亢,张佳月四人已经翻白眼了,那些不知情的人看到她们四人,绝对会以为她们快要死了。
    还没结束么?我真的坚持不住了。张佳月四人感觉自己都已经快没力气咬紧牙关和握紧双拳了。她们的绝大部分力气早已经随着汗水,鲜血和唾液流出来了。
    弹奏之中的董贞似乎没有看到她们四人那似乎命悬一线的样子。一个个音符好像催命符一般打在她们那根随时都会断开的弦上。
    突然,董贞停下了手,高亢的琴声顿时戛然而止,唯有那丝丝余音在张佳月四人耳边缭绕着。
    终于结束了么?张佳月四人情不自禁地地松了一口气。
    而就在这个时候,董贞双手突然一挥,一个音符瞬间就在张佳月四人耳中爆炸开来。
    听到这个有如晴天霹雳一般的琴声,绮绿嘴角再次露出了一丝冷笑,这才是这首曲子的绝杀,前面的不过是热身罢了,真以为我家小姐的考验是那么容易通过的?
    嗡的一声巨响,张佳月四人突然觉得这个吵闹的世界好像瞬间静了下来,然后一股极其强烈的天旋地转感随之涌现,紧接着,张佳月四人只觉得眼前发黑。
    要完了吗?
    张佳月四人紧要的牙关开始松开了,紧握的双拳也开始松开了。
    完就完吧,我好累,真的好累,好像好好休息一下,好好休息一下,休息一下。
    一定坚持住啊。方子轩自然也听到了这晴天霹雳般的琴声,虽然他不懂乐道,可他知道,除非董贞故意不让她们四人通过考验,否则这应该就是最后一个音符了。
    慢慢地,张佳月四人闭上了双眼。
    这一刻,她们体内居然涌起了一丝舒服的感觉。
    对了,就是这样,好好睡一觉吧,只要你们睡着了,那么一切的痛苦就都随之消失了。那个声音再次在她们的心中响起。
    董贞在弹出这最后一个音符之后就轻轻地闭上了双眼。如果方子轩这时候有留意她的话,那么大概可以听出,董贞的呼吸声有些急促。
    刚才这一曲对于她来说,消耗真的不小。
    虽然方子轩很想转身去看看张佳月她们四人现在的情况,可他不敢。一是因为张佳月四人这时候大概是衣不蔽体,二是他真怕看到她们四人晕过去的样子。
    仿佛是黑夜到来似的,张湄萱眼中的光线越来越少。而就在黑夜把最后一丝光线给吞没的时候,张湄萱隐约之间似乎看到了一张模糊的脸,虽然模糊,可张湄萱依旧能看出,这是一张很漂亮的少女的脸,只是她脸上的笑容让张湄萱感到非常的不舒服,因为她总觉得这笑容是在笑她,嘲笑她不自量力。
    她为什么要嘲笑我?我哪里不自量力了?
    紧接着,这张模糊的脸开始清晰起来。
    绮绿,这张脸的主人居然是绮绿。
    绮绿在嘲笑我不自量力?
    对了,我现在是在接受董贞的考验,所以绮绿才会嘲笑我的不自量力。
    她怎么可以嘲笑我?我怎么可以让别人嘲笑我?没人可以嘲笑我,没人可以嘲笑我张湄萱。
    这一瞬间,张湄萱体内残存的意志瞬间汇集在一起,接着,她双眼用力一睁。
    阳光。
    一缕阳光映入了张湄萱的眼帘之中。
    阳光,真好。
    张湄萱无力地,轻轻地笑了一声,一滴眼泪不由自主地从她眼角滑落,可这并没有人看到,因为她现在的脸上满是汗水,鲜血,唾液和泥土。
    苏筠婧慢慢地闭上了双眼,可就在她的的眼皮快要彻底合上的时候,一双模糊的眼睛突然浮现在她眼前。虽然模糊,可苏筠婧觉得这眼睛挺漂亮的,可这漂亮的眼睛中的目光却是让她感到非常的不舒服,因为从中她感到了鄙夷。
    她看不起我?她为什么会看不起我?
    接着,这双眼睛开始清晰起来。
    这眼睛怎么有点熟悉?
    突然,一个身形浮现在她脑海之中。
    绮绿,这是绮绿的眼睛。
    绮绿看不起我?是因为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小宗门弟子么?
    不,绝对不是。
    她看不起我,是因为我不自量力地接受董贞的考验。
    对了,董贞的考验,我怎么能让人看不起呢?
    这时候,一声轻微的笑声在苏筠婧耳边响起。
    这笑声好熟悉啊。这不是张湄萱的笑声么?她在笑,她为什么在笑?对啊,因为她在为她能笑而笑。人要在什么情况下才能笑出声?清醒的时候才能笑出声,昏迷的人能笑出声么?张湄萱现在是清醒的,那不是说她通过考验了么?既然张湄萱都行,我为什么不行?
    张湄萱能做到的事,我苏筠婧也一定能做到!一定能!
    这一刻,苏筠婧体内突然涌处一股力量,这股力量瞬间就把她那根断开的弦给续上了。然后,她就看到了一缕柔和的阳光。
    阳光,真好。
    苏筠婧也无力地,轻轻地笑了一声,一滴眼泪不由自主地从她眼角悄然滑落。我没有输,我没有输给绮绿,也没有输给张湄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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