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一边琢磨这群人,一边将目光移向不远处的山路。好像立即就明白过来了,打了个手势,让他们的人都凑过来。
    道:“我们在此处打猎嬉戏,声音之大他们不可能没有注意,而到现在还没对我们有什么举动,显然目标不是我们。”
    “那目标是谁?”
    李世民向路边努努嘴,继续道:“若是我料得不错,这几个人是怕一会儿动手抢劫时,我们还未玩完,多管闲事伸手相助。那我们便装作不知此时,现在便假装往回反。实则找到一处隐蔽的地方,好好治一治这群盗寇。”
    众人打定主意,便在一旁偷偷的看。
    只见一辆马车经过,这伙盗寇登时举刀冲向前。
    “上。”李世民眼疾手快,几乎是同时便下意识道。
    李靖冲在最前,一把大刀开路,眼看盗寇扑向马车,刀刃甩的飞快,刀背向外,挨这几百斤的大刀一下,尽管是刀背,也够人肋骨震碎的了。
    李世民和长孙无忌在后,连带着还有几名府中带出来的家仆。盗寇人马不多,被李靖砍得神色溃散,不知道是自己人的血污还是马身上的血蹭了一身,一伙盗寇显得狼狈不堪。
    还未大张旗鼓兰下车开抢,便从后面给人包了饺子,将这一小伙盗寇一窝端了。一伙盗贼欲哭无泪,听到的消息明明是这马车里是给城里有钱人家送来的小妾,小妾随身带着珠宝家当,若是抢来,且不说这些钱财,就只是车中那一个美娇娘,也够他们赚上一笔了。
    可谁道半路杀出了这些人。
    车中人放才猛然听见打杀声,心想坏了,出门忘了带许多人手,一张小脸吓得煞白,只能握紧了巧儿的手强定心神。听着杀声已落,车中人拉开车帘,勉强向外看去,看见的正是李世民那张脸!
    登时不知道是喜是悲。
    车外人也看见了她,长孙无忌先出声道:“还请姑娘先下车,牵这辆马车的马匹似是在刚才混战中收了伤。不妨等我们将马换完安顿好,再同姑娘一路回去。”
    事已至此,是躲不了了。
    如意攥紧了巧儿的手,先一步掀开帘子,只见李世民端立在车下,四处是横杂错乱的盗寇,污浊猩红的血渍。
    李世民见状先一步解下自己马鞍上的备用衣物,抬首与如意的眼神相接。转而向如意道一句姑娘得罪。便用衣物半遮住如意的视线,李世民右手端住如意发抖的小臂,如意也不知是吓得还是惊得,竟忘了挣脱开。
    地上有人被一刀戳在了小腹,鲜血淙淙流淌,人已不再挣扎动弹。
    巧儿能看见,也能闻见血腥味。登时眼泪就忍不住扑簌扑簌往下掉,长孙无忌只好伸手遮住她的眼睛,巧儿跟怕了,像是被扔到水里的浮萍。长孙无忌一手轻抚巧儿手臂,一边温言细语的安慰她。
    等到众人都基本平静下来,如意才道:“多谢几位公子相救,小女家就住在城内,不劳几位相送,今日大恩,小女铭记在心。”说罢就想命人驾车回去。
    可她如何拗得过这几个行侠仗义,正义感爆棚的大男人。
    一个个都说要护送她归府,如意垂头无奈,唉,该来的总会来的。
    于是一行几人便一道回了晋王府。
    到了晋王府门匾下,众人这才清醒的意识到,这姑娘竟是晋王府家千金,那便是小郡主。
    几人见到晋王,登时便下跪行礼,感觉十分震撼,随手救的一个人,竟是晋王家的郡主!
    听了几人讲的刚才发生的事情,隔着一段座位的距离几人都能感受到晋王眼神中的戾气,似是很不得将那伙盗匪抽筋扒骨。在这几人眼里,晋王虽为长辈,却态度极其亲和,对待他们似是自家小辈一样,顿时心生几分好感。
    待到晋王致谢时,李世民坦然道:“世民本与郡主便有一面之交,今日在遇盗匪又感概不知是哪家小姐如此天真勇敢,竟然是晋王家的。今日之事世民想来也觉惊险万分,世民救驾不利,已使郡主受惊,世民百死不敢乘谢啊。”
    晋王眉毛一抖,原来自己小女与李家公子早已相识?
    “小女到此地才几日,和世民你是如何结识的?”
    “想来估计是我认识郡主,郡主不认识我罢了。几日前我府上需几味药材,小厮不懂事,抢了郡主的。郡主极其大度未和世民一般计较,那时我便猜测,此地能不认识李家又连那些珍贵的药材都不稀罕的女儿,便只能是晋王府上的千金了。只遗憾当时未能亲眼一见,今日无论如何,算是见着了。”
    李世民笑得坦坦荡荡,道。
    晋王颔首,微笑着点点头,又命人给这几个少年加茶。
    自己端起茶杯,茶盖在上轻轻撩动,让人看不清他的神色。
    ——今日之事,本来一切都是他的安排。他听说李家二公子近日在周围打猎玩乐,离城几十里,那处正好与自己进城前遭遇的那伙悍匪相差不远。
    他这计谋本有两点好,一是他心有疑,早就想弄明白那日的山贼盗寇,是巧合还是有人有意为之。若是有人出来抢,便说明这匪徒是真的贪恋钱财;若是放出消息也无人应,怕是要细细考虑朝廷风云了。二来自己算计好了李家二公子在周围,听见声响若还不出来搭手相救可真非男儿之举。这一相救。
    李府和晋王府的亲近便是理所应当,水到渠成的事情了。他布下这个诱饵,让他儿子代替老子来咬钩,将人钓成晋王一派。
    可是这所有计划里唯一的变数,便是如意。
    没人知道如意今日会赶着这个时辰乘车出城。
    他放出消息让人抢的,分明是杨素送宠姬张丽华的那辆马车。可谁知本该今日这个时辰到的马车,不知在路上因为什么原因给耽搁了,迟迟未到,就把如意误认为是要抢劫的对象了。
    晋王吹了口茶水,心想“倒也无妨,既然人没事,便是换汤不换药。”
    如意是真的欲哭无泪,她为何此时出城,只不过一时兴起,听闻山上佛寺香火一向灵验,她就想去试一试。
    自那日后,唐国公李家与晋王府走得近了许多。先是晋王亲自登府致谢,再是李渊携子至晋王府还礼,又是李世民亲自带了东西去看王妃郡主,隔三差五还要给如意送去些异域礼物压惊。
    如意脑子乱得很,这几日她心中最顾及的一句话就是“若有缺,必然有人来顶。”她怕的是,后来自己是李世民下聘娶进府的,是的的确确有杨氏女在后宫存在过的。可这个位置,又谁来顶?
    自己极力避着李世民,自己父王却是对这儿郎满口称赞。
    “李家的二小子,年纪不大,却玄鉴深远。无论是人品性格,以后都是要成大事的。”
    如意帮自己父王磨着砚,听他说话,低头敛下眼中的情绪。李世民确实玄鉴深远,高到自己实在想不出有谁比他更适合坐这天下之主,连他老子李渊都比不过他。
    不想接晋王的话,于是故意岔开话题,俏皮问道:“那父王看我可是成大事的人?”
    “你啊,不搅和乱大事就行。”晋王一边逗着小女,一边拿起新到的一摞公文。
    如意想:天下之主有什么好,站的越高,便越寒,说到底不还是孤身一人。
    “如意,你来看。”晋王的说话声唤回了如意思绪。
    如意低头去看公文上的小楷,是京城来的书件。前面大致的意思如意只过了一眼,但是中间的几个大字让如意一僵,出征,是成都,成都要出征了。
    “此次出征大概多久?”如意问道。
    “少则三月,多则半年。”
    戎狄边境,虽是蛮荒之地,却是兵家必守之要塞。一去竟然要这么久。
    如意有些后悔了。她后悔那人修养那几日自己没有好好的跟他说说话,一想起成都那几日的表现,仍是觉着莫名其妙。她对这个忽冷忽热,阴晴不定的男人真是没了脾气,什么毛病?对别人都不这样,就没事跟自己摆脸色,一点都不会心疼人。
    叹了口气,开始琢磨一下自己接下来的日子怎么过。
    李世民虽跟晋王府走近了许多,却未真正与如意好好说过几句话。她恨不得见不到这个男人,她对这个男人的感情说来很复杂。上一辈子两人少年时互相倾心,那时便许下了死要同穴的誓言,如今想来,属实可笑。
    她为他割腕,逃婚,甚至在全世界都与他做对立面时跟他站在一起。可男人一生,哪来的那么多钟情深意给你。到头来也是她自己抱着终身遗憾,命殒后宫,他们李家的后宫!
    重活一世,这些倒像是别人的故事。
    倒是巧儿,时常在自己耳边打听那日救她的男子的消息。
    想来小丫头是对那个出手简洁的男子好奇得不得了,倒也难怪,谁会对救自己性命的人不依赖。
    如意也一直没闲着,因为没了宇文成都带她出府,自己出了府又怕再碰见什么孽缘。受了一次惊吓反倒也静了下来,平日里就在闺房捡起了笨拙得不得了的女红,要么就是歪在软塌上看话剧本子。那话剧本子里老写得哪个女子文心琴骨,一曲潇湘水云弹得将军相思不已,每逢这种情节如意便扁扁嘴。
    只是又过了两天,便听说晋王府要请师傅教古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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