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最后一丝夕阳沉入天际,夏皇和魏严都坐不住了。
    已经是第二天了,那‘沈萧’为何还不出现?
    夏皇微眯着眼,浑浊的目光充满了杀意。
    伺候他更衣的宫碧婢战战兢兢的躬身上前为他解开要带,却因手脚慢了一些,便被夏皇一脚踹开。
    夏皇一脸震怒地让人把伺候他宽衣的宫婢拉出去,命人活生生的剥了人皮。自从五公主凤凰死后夏皇的脾气越来越暴躁,惩罚宫人的手段也越来越血腥残忍。
    惩罚了宫婢,他怒气冲冲地来的太子凤泽的行宫,一脸阴沉的问道:“‘沈萧’在何处?”
    凤泽此时正在看经书,见夏皇脸色如生铁寒板,忙放下经书迎上去扶他,轻声答:“儿臣并不清楚‘沈萧’在何处。”
    夏皇冷哼一声,拂开他的手:“你会不知道?‘沈萧’是你带进宫的。”因走的太急,又怒火太盛,夏皇倚靠在门上费力的喘着气,他面色无华,整个人都在颤抖着。
    凤泽见状暗叹一声,他生而知天事,很多事情一开始便注定了。可他的身份却又让他这份知天事的能力感到尴尬。
    比如他的父亲,对他的厚望和期待成了他心性的累赘。终其前半生也只能困在这重重宫殿之中,不过幸好,这些事情随着那个人的出现终会一一了解。
    到时候这天下便再无纷争,有的只是和平。
    想到这里,凤泽唇边携了丝笑意。
    这落在夏皇眼中简直是不可饶恕的罪恶,他脸色刷地一下变了,抬起右手颤抖地指向凤泽:“你这孽子,你竟然还在笑!”他浑身抖如筛糠,嘶声怒吼:“我夏国遭此劫难,你竟然还笑的出来!你到底有没有作为储君作为未来之主的觉悟?”
    凤泽静静地站在那里,听着夏皇怒吼的话语。内心一片安宁,他看着夏皇轻声开口:“父亲,那日你为何容忍北秦嚣张至此?”
    夏皇一愣,继而狂怒:“逆子!”他脸颊上松弛的肌肉一阵颤抖,似乎承受不住凤泽的逼问那般,激动的将凤泽桌上的经书全都掀翻在地:“你这是在质疑朕?还是在逼问朕?你这算什么?是想逼朕承认是朕的忍让将夏国陷入了如此境地吗?”夏皇步步紧逼,脸色铁青:“你记住,你是夏国的太子,你没有这个能力和本事来质问朕!”
    在夏皇的逼视中凤泽往后轻退一步,眸光缓缓自掉落在地的经书上一一扫过。在那悲天悯人的目光中,夏皇怒气冲宵,气的牙齿咯咯作响:“凤泽,你在可怜朕?”
    青衣道袍裹着的身躯微微抬头,那凤目舒眉、自然无为的气度在下皇那份苍老与颓败的衰弱面前展现出一种令人心悦臣服的仪态与轩昂。
    面对凤泽那坦然又清亮的眼眸,夏皇这才无力的发现,他唯一的儿子,夏国唯一的继承人这些年来似乎总是带着这样一幅普度众生的模样出现在众人面前。
    他这才发现他的儿子似乎从来不在他的控制范围之内,乍然披露的真相令夏皇身子晃了晃,他咬着牙,强撑着自己一步一步地从凤泽的书房里走了出去。直到繁盛的花草树木将东宫遮掩在身后,他这才扶着树干蓦地喷出一口鲜血。
    他伏在树干之上,有些虚弱的想。
    或许这便是他为了皇权亲手除掉了所有亲人的报应!
    想到这里,他心里陡然泄气,身子绵软地往地上倒去。守在他身旁的宫人见状,连忙着急地唤来人将夏皇抬了回去。
    此时夜已深,今夜无风无月,四周一片漆黑。
    城墙上点燃了无数支火把,火光跳动间将城墙周围的一切照的恍若白昼。
    君溪穿着夜行衣,一动不动的潜伏在火光照不到的墙根处。
    她在等,等最好的时机一举救下李阔。
    “嚓!”
    一阵惊雷终于划破漆黑的长空,天地瞬间被灼出白茫茫的亮光。入秋以来第一场大雨顺势落下,将架在城墙之上的火把淋熄。整个夜色又恢复了深黑,除了那雨势落地之声天地间便只余一片寂静。
    君溪依旧一动不动地贴在城墙之下,那磅礴的大雨将周围的一切都隐入那氤氲的虚雾之中。
    看准机会君溪身子微微前倾,以最为敏捷的狂奔姿势瞬间来到了城门之下。她整个人都贴在城墙之上,那覆盖在黑色面巾之下的眼眸带着风雨不惊得沉淀。
    在她头顶,几个侍卫冒雨来回巡视。他们的步姿散乱,比起之前这一帮侍卫显然放松了警惕。轰隆隆的雨声夹杂着狂暴的风将城墙上的侍卫吹的往后退了几步,有人叫骂几句,随即便被同行的侍卫劝住。
    骂声虽然停顿了,可巡逻的的步伐明显变的狼狈而疲乏。
    谁也没看见,在直立的城墙上,有一抹黑色的影子朝吊在城门上的李阔快速移动而去。
    “李阔。”
    君溪的声音穿透雨幕落进了李阔耳中,李阔睁开眼,那漆黑的眸中泛起淡淡的柔软和怜惜。这神色却一闪而逝,随即他低低开口:“我就知道你会来……”所以他在等,等着再次和她相见的时候。
    君溪闻言抿了抿嘴唇,解下绑在背后的绳子绑在李阔腰间,做好这一切她又将带来的绳子和原本绑在李阔身上的绳子绑在一起打了个死结。她从腰间抽出另一把匕首放在李阔手里,轻声道:“我绑的绳子足够长,可以供你安全的落到城墙之下。”她急切的说:“我在百米外的树林里放了一匹马,到时候你快跑,有多远跑多远。”
    “君溪。”李阔忽然开口唤她,君溪一愣,却见李阔笑容温暖地望着自己:“我知道你要干什么。”
    君溪默然,眼光和李阔交汇一刹那便错开。掌心却被塞进来一样东西,她低头一瞧见是盛周的虎符。
    她身子一震,诧异地望着李阔。
    李阔微微一笑,看着她苍白的眼眸,勉强抬手拍了拍的头,微微怜惜的道:”好好活下去。”转眼间,便将君溪递给他逃跑的那柄匕首刺进了自己的心脏之中。
    尖利的穿透声似乎喧嚣于天地。君溪瞳孔一缩,不敢置信地看着李阔。鲜血顺着雨水洒落,在地上零落成泥。
    她眼色血红,李阔只是看着她笑:“我总觉得自己是你的累赘。”话到这里,他又轻声道:“盛周交给你我很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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