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在马上,韩德祥满脸寒霜,他觉得自己被侮辱了,一支仓皇逃窜的汉人,竟然以步兵冲击大辽铁骑,这是视大辽猎豹营如无物么?古纳烈的上京骑兵还没有到,可韩德祥还是做出了一个选择,他留四千人进攻渡河的兵马,其余人全力对付起那支冲过来的汉人兵马。姚固一把斩马刀舞的虎虎生风,韩德祥一眼就盯上了他,而姚固同样是如此,用步兵跟骑兵硬抗,还没有良好的阵型做防御,简直就是找死的行为,一开始靠着一股悍勇之气还能冲一冲,可过一会儿辽人反应过来,组织好小队阵型,大宋儿郎就只有被人宰割的命运了,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干掉辽人大将。
    紧盯韩德祥,姚固打马狂奔,一路上有辽骑想要阻挡,却被斩马刀一刀砍翻。韩德祥也不由得倒抽一口凉气,这个南蛮子好大的力气,那斩马刀怎么也要有几十斤重吧,他竟然单手挥舞自如。双手横错,握紧凤嘴刀,狂喝一声,韩德祥纵马迎上,两把钢刀一把长一把短,可其中的威力却是相当。呛啷一声,力道灌入,两匹战马同时趔趄了一下。韩德祥武力不俗,仅仅一招,姚固就丢去了轻视之心,双手握紧刀柄,双马交错,二人又是恶战几个回合。这次,姚固吃了亏,毕竟韩德祥手中可是凤嘴刀,马上交战,占了不少便宜。姚固绷着脸,豹眼星光四射,哇呀一声再次纵马扑了过去,韩德祥翘嘴冷笑,看着姚固挥刀看来的方向,他身子微微向左一侧,凤嘴刀横抹过去,姚固赶紧收刀,身子向后一仰贴着马背躲了过去。韩德祥好生失望,只要用下一招,却听嘶鸣一声,整个人从马上颠了下去。战马冲锋,速度奇快,惯性之下,要是摔在地上,还不得摔个七荤八素?韩德祥也是了得,快落地时,凤嘴刀一撑地面,整个人在空中翻转一圈,卸去力道,稳稳地站在了地上。
    回头望去,那匹跟随他多年的宝马痛苦的趴在地上,两条前腿被齐齐切断。好个阴险的汉人,竟然对战马下手。
    “汉狗,你得死!”
    “狗儿子,你也要死!”姚固跳下马背,冷笑着朝韩德祥冲去,姚固出刀力道十足,更兼手法诡异,一旦贴近了,韩德祥立马感受到了无穷的压力。斗了几个回合,看准时机,姚固一挑韩德祥手中刀柄,反身右脚后踹,倒霉的韩德祥被踹个正着。这一式窝心脚踹的韩德祥心胸气闷,姚固自然不会放过良机,抓住空隙反身一个力劈华山,韩德祥举刀柄来挡,却见厚重的斩马刀竟诡异的转了方向,沿着刀柄斜切下来,兹拉一声,韩德祥右臂被抹到,鲜血瞬间灌满了右臂。
    嘶,韩德祥右手不断颤抖着,好在多的够及时,再慢一点,整条胳膊就要葬送在这里了。
    姚固本想取韩德祥性命的,可此时有十几个辽骑将韩德祥围拢在后边,西面更是出现了一大群骑兵身影,他不得不放弃韩德祥,再次抢了一匹战马,领着所部余下士兵朝南紧追着满春而去。
    古纳烈和韩德祥一同前来,速度却是不及,等他赶到的时候,就看到金先河变成红色,水中和南岸满是汉人的尸体,确定韩德祥没什么问题后,古纳烈领兵继续往南追去。
    金先河一战,大宋左路先锋军死伤惨重,等撤回雁门山后,仅余七千多人,其中还大多都带着伤。姚固没料到会是这种结局,攻打应州没死多少人,回来的时候却伤亡过半。入代州府衙,还未来得及休息,一个消息将姚固震得头眼发昏,几乎吐血。
    张统制五万人马于河阴城大败而归,士兵几乎伤亡殆尽,逃回来不足三千五百。姚固很清楚,左路大军已经名存实亡,短短两天的时间,中路加上先锋军上万近六万,余下的还有多少可战之兵?别说攻打辽人了,如何应对辽人的反扑已经成了大问题。事实上姚固一直不怎么赞成伐辽的,宋辽边境已经和平百年,辽人也已经不再像以前那样蛮化不堪,这次开战,破坏了百年和平还是其次,最主要的是宋辽谁也得不到好处,倒是女真人和西夏人能趁机捞不少好处了。
    如果说大宋左路军伤亡殆尽已经够让人吃惊了,可接下来的事情就让姚固怀疑自己是不是活着了。
    宣和三年四月二十六卯时,一纸加急文书送到太原府,蔡枢密本来在闭目养神的,听说有加急文书,他也没怎么在意,让婢女递过信,眯着眼好整以暇的看了看,可没一会儿,蔡枢密没了往常的轻松之色,全身上下更没了一点儒雅气息。他猛地站起身,久久不语,两只眼睛一动不动,唯有双手不断打着哆嗦。
    “不....不....不可能....错了,一定是错了...不....不可能....”
    蔡攸不敢相信,他宁愿相信母猪会上树,也不会相信晋陵王占了府中三州,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那晋陵王是谁?他是汴梁城第一纨绔,他胆小如鼠,好色无德,他愚笨如猪,无勇无谋,他贪财惜命,不知廉耻。这样一个人,能不声不响的夺了府中三州之地?
    蔡攸不愿相信,也不能相信,因为如果这一切是真的,那就说明以前看到的赵有恭都不是真实的,那太可怕了,一个人从小就开始装,佯装十几年,瞒过所有人,他心机要深到什么地步?想起以前的种种,不能不怕,如果一切是真,那重新站起来的楚王世子又将如何让人恐惧?
    咚咚咚,一阵敲门声响起,有亲卫进门再次送来了一个消息,“蔡枢密,刚潼关方向来报,有一批兵马快速占领了潼关和函谷关!”
    “是何人所为?”蔡攸本能的问道。
    “不知,只知潼关和函谷关上换了大旗,上边写着定国军三个字!”
    呼,蔡攸一屁股跌坐在椅子里,完了,一切都是真的,如果书信是假,潼关和函谷关的旗子不可能是假。扼守潼关和函谷关,北占府中三州,又有同州为后盾,呵呵,好深的心机,好毒辣的谋划,那个小子是要尽掌关中之地啊....
    蔡攸呆呆的,一会儿傻笑,一会儿有挑眉瞪眼,脸上的表情丰富多彩,就像心中涌起的念想一样。蔡攸的笑,更多的是嘲笑,他笑的是官家,更是汴梁城里的权贵其中也包括了自己,那么多人,竟没有一个人看出赵有恭的真实面目。如今想想,当时玷污李师师,装疯卖傻,那般种种,恐怕都是为了离开京城,重掌定国军吧?赵有恭奸计得逞,可那时候所有人还以为将赵有恭送上了一条不归路呢,谁能想到这个吃了毒牛草,又被送上战场的赵小郡王不仅没有死,还利用大宋伐辽之机,转眼间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尽掌府中三州。
    良久之后,蔡攸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他哆哆嗦嗦的写了一封信,找来亲兵,苍白着一张脸低声道,“快...快将此信速速送往京城...要快....要快....”
    亲兵走后,蔡攸在屋中踱来踱去,他觉得要做些什么,难道干看着赵有恭坐拥三州之地,徐图关中么?如今在河东路附近兵马稀少,张俊手中几万大军死伤殆尽,姚固手中虽然有七千多人,可大都是残兵,有刚经历一场大战,也不能用,唯一能用的就是驻防宁化军的洪元培所部上万兵马了。
    想到此处,蔡攸立刻修书一封送往宁化军,而那封信于午时就到达了宁化洪元培手中。
    宣和三年四月二十六,没人能忘记这个日子,就在这一天,西北大地被一个人惊住了,他就是晋陵王赵有恭。这个二十岁的年轻人,竟然在一夜之间夺取了府中三州、潼关和函谷关,还连带着河中府丹州等地,更有太华山匪寇立起定国军的棋子威胁京兆府。
    代州府衙,姚固看着手中公文,久久不能言语,晋陵王殿下占了府中三州以及潼关和函谷关?函谷关可是号称关中门户,若要进关中,就得过函谷,呵呵,晋陵王殿下可真是深谋远虑啊。
    当府中三州的事情传遍西北各地后,所有人才发现那个曾经被人耻笑的楚王世子一点都不傻,他不仅不傻,而且比所有人都精明。
    猛然间,许多人都发现大宋的天要变了,因为那个楚王世子杀回来了!
    洪元培得到调令后,他便立刻点齐兵马出宁化军直扑丰州而去。楚王世子站起来了,他想要什么,肯定是曾经失去的荣耀,还有本就属于楚王世子的地位。赵有恭要做真正的楚王世子,就会要权,要兵,要地盘,可这些官家能给吗?洪元培是个聪明人,在大宋任何郡王都可以好生活着,唯独楚王世子不行,因为他是先帝留在世上唯一的嫡亲骨血,据说当年先帝是要自己的亲弟弟简王殿下继位的,如果这是真的,那这个楚王世子本该贵为当朝太子的。太子是什么?那是未来的皇帝,官家什么都能给,就是这个不能给。
    如今所有的争斗,其实就是皇权之争,洪元培是个有追求的人,他想要高官厚禄,为人敬仰,所以他要趁着这个机会站队,只要选择对了,他洪元培就是大大的功臣。几乎没有多想,洪元培就选择了当今官家,那个赵有恭心机再深,手段再多,可他手中的势力比起整个大宋来说还是太渺小了,而且他占据府中三州,就算大宋无可奈何,辽人呢?洪元培觉得赵有恭挡不住辽人的,耶律大石麾下虎狼之师十几万,在这西北大地,谁是对手?
    洪元培率部过岢岚军、保德军,于当日酉时末抵达府州东部府谷一带,按照常理,应该先攻下离得最近的府州东部的,可洪元培没有这么选择。洪元培很清楚自己该干什么,他只需要如丰州擒下赵有恭,整个同州体系势力立刻会土崩瓦解,单独的进攻府州东部又有什么用?只要赵有恭好好地,就是他洪元培打下两个府州也算不得什么功劳。
    原地休息片刻,便探子回来禀报道,“洪将军,我等已将府谷两侧看了一遍,没有异常。”
    “好,传令下去,全军过府谷,务必在明日辰时之前到达丰州南部宁府寨!”
    洪元培打马走在前头,万余大军途径狭窄的谷口慢慢进入山谷,可洪元培不知道的是此时府谷两侧,正有一场阴谋等着自己踏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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