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礼几乎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微微愣神之后,瞿礼干咳了几声,绕过桌案负手而立:“收是可以,不过劳民伤财,不值当。”
    “若能让陛下不动一分一毫,就将几座边城收入囊中呢?”
    “痴人说梦。”瞿礼下意识的回了嘴,回过头见那张和云绾眉目相似的一张脸,心里当下咯噔一声。
    他当皇帝也是当久了,对女儿怎该如此?
    可顾茗烟只是淡淡的瞥了他一眼,语气不改:“我想让江晏的奴隶都反叛,但前提是尔丹要拿出对那些奴隶的诚意。”
    “那些奴隶跪的太久,就算挑拨离间,也得顾及家人。”瞿礼面色一沉。
    “可如今,对面朝堂上坐着的人是顾诚,比起做江晏皇帝的心腹之臣,我觉得他更想自己登基为王。”顾茗烟细细打量着瞿礼的脸色,见他沉默不语似是沉思,这才继续道:“虽然顾诚该死,但这份野心倒是可以好好利用,陛下以为如何?”
    一提到顾诚,瞿礼便没有好脸色,如今听见顾茗烟还想利用顾诚,心里也是对这个女儿少了些好感,保持着距离不远不近,冷声道:“你想如何利用顾诚?”
    “待到顾诚被迫揭竿而起之时,便是陛下趁虚而入之时。”顾茗烟侧过身子去面对瞿礼,低声道:“只是有言在先,顾诚之事我也会告诉沧澜皇子,这江晏边城,就算陛下你不出手,段承轩和段承瑞也不会留下,到时候沧澜壮大,该受罪的只有尔丹。”
    “你这是在威胁我?”
    “自国土部落划分起,这天下便没有旁观人,做与不做,皆在陛下一念之间。”顾茗烟说完,只微微欠身:“我的话已经带到,日后顾诚再有任何动作我都会悉数告知,陛下可自行判断局势。”
    说罢,顾茗烟已经迈开步子往外走去。
    瞿礼眉头微微一挑,下意识的拽住了顾茗烟的手腕:“你便没有其他想同我说的?”
    顾茗烟看着抓住自己手腕的手,上面交错着深浅的伤痕,微微愣神之间,低声道:“多谢陛下为我书信一封到江晏?”
    “你……”瞿礼一时有些窘迫。
    “这伤口可不像是刀剑所伤,是粗布麻绳亦或是藤蔓所伤。”顾茗烟抬手握住了瞿礼的手,细细比来,竟要比自己的手大上许多,只大胆的撩开些袖口,为他把脉:“身子健硕,不过是近来疲惫。”
    “有些……”
    “等会儿我写张方子,调理数日便好,陛下大男人也用不上抹了这些伤痕,我就不多费心了。”顾茗烟微微扬起头来看他,见瞿礼还呆愣着,便轻轻的松开了手:“如今这是在陛下的书房,有些话到底是不好说,我会留下几日,陛下先处理公事吧。”
    说完,她自顾自的一扬手,让那门口的丫头带自己离开。
    瞿礼呆愣在原地,愣了愣,旋即轻轻一笑,只反身回了桌案前,喃喃自语:“如此看来,倒也有几分像云绾。”
    ……
    尔丹皇宫的寝殿称不上富丽堂皇,却也十分干净。
    冰蓝白水纹的床褥看着冷清,可放着玉白织繁花的枕头却是别有一番风味,屋中摆设看似随意,却都是一气呵成,不太明亮,却有人气味儿。
    顾茗烟取了旁边架子上的小傀儡:“这傀儡挺可爱的。”
    “这是陛下亲手做的,还有这架子上其他的摆设也都是陛下或挑或做的,一直等着您回来呢。”伶俐的丫头赶紧笑盈盈的凑了上来。
    顾茗烟沉默不语,只将这些东西都一一把玩了,之后才来到书架旁,见这里倒是有许多未见过的书,边道:“我还想看些医书,这里有吗?”
    “有的,奴婢这就给你去拿。”
    宫女们赶紧往外面走去。
    可等到几人回来的时候,宫殿的大门已经被里间的人锁死,若非是守卫们得到了顾茗烟的口信,怕是几个宫女就该去通禀皇上了。
    而顾茗烟放任自己褪去身上的外衣,在这夏日里也能在围巾下透口气。
    另外……
    顾茗烟皱着眉头看向自己的两条腿,忍不住轻轻的掐了两把。
    是她高估了自己。
    此时两条腿都如同灌了铅一般沉重,却也不知道之前为何要执拗的同段承轩一路走来。
    当年苏玉婉送来假死毒药里的成分久久不能散去,而她为了不耽误行程,也只能日日以保暖休息为主,靠着身上的丹药吊着。
    如今和段承轩这么一赌气,又奔波来去许久,鬼魅不在身侧更是夜夜惊醒,方才站在瞿礼面前,早已经是肿胀难忍,更不用说如今细细看来,那青紫如血管的可怖模样已然从膝盖蔓延至脚腕,难以掩藏。
    她本不想住上两日,却也不得不留下,除非她日后真的不想要这两条腿。
    外面的宫女侍卫倒也不敢打扰她,她便安心的将随身带着的药膏细细擦拭两条腿,即便疼的冷汗直流,却也该记得此地并不太过值得信任,只能咬着牙忍耐。
    只可惜她到底还是想错,当真以为这位父亲是沉得住的人。
    正当她裹在被子里吃了药想小睡上一会儿,门扉便被大力的推开,惊得她手里的药丸差点儿洒了满地,还未看清门外的人,方才那沉着冷静的男人已经快步来到她的床沿落座,朗声道:“叫太医来!”
    顾茗烟手忙脚乱的还想制止,那身手矫健的侍卫已经跑了个没影。
    后又想起自己薄被之下只有两条赤条条的腿,逃却也是不可能的,只拢了拢被子,不着痕迹的将那些药丸放入嘴里:“我不过是想小睡一会儿,吃些安神的药。”
    瞿礼紧绷的面颊这才放松了些,复而又奇怪的看了那玉瓶一眼:“是药三分毒。”
    “但若是休息不好,更是扰人。”顾茗烟面色不改的欺骗瞿礼,料想对方总不能掀开被子看个清明,却不料手腕上落了指腹,瞿礼的眼神也当即冷了下来:“你这额头上的冷汗也不擦擦,瞧瞧你这脉象!”
    顾茗烟心里咯噔一声,这位皇帝还会医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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