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是萧连山的寿宴,顾安琪忙前忙后张罗了这好几天,该发出去的请柬和布置都已安排妥当,叮嘱我们晚上务必回家,老远就闻到熟悉的菜肴香味,不用看也能猜到这是顾安琪在亲自下厨。
    每年萧连山生日我们一家人都会热热闹闹的吃顿饭,顾安琪不让任何人帮忙亲自做这顿饭,久而久之就形成了习惯,我们回去的时候在门口遇到南宫怡,我本想问她案件调查的情况,她说今天难得休息别谈案件的事扫兴。
    韩煜和太子陪着萧连山在书房闲聊,从里面传来萧连山豪爽的笑声,顾小小和顾连城坐在一边时不时插话拆萧连山的台,一种久违的亲切和熟悉的感觉。
    顾安琪忙前忙后端菜上桌,看见我们进去招呼再等一会就可以开席,家里摆放了两桌宴席,南宫怡来回数了数人诧异的问我。
    “除了我们还有人要来?”
    “没有,这顿饭只有家人没请其他的。”我回答。
    “那为什么会有两桌?”云杜若也疑惑的来回看看。“我们这几个人一桌就能坐下。”
    “这个问题我问了十多年,到现在也没问出结果。”我无奈的苦笑摊着手说。“其实我比你更想知道,过会不妨你问问。”
    这个习惯似乎从我记事起就有,逢年过节但凡是家宴,家中总会有两桌酒席,一桌是我们一家人座,而另一桌同样也是摆满菜肴美酒,但从来没见有人来过。
    华灯初上,一弯清月挂在天幕皎洁的月光透进庭院,顾安琪看一切准备妥当,招呼我们大家入席,萧连山过寿是大日子,可在顾连城面前他依旧忠孝,先等着顾连城坐下后萧连山才拉着顾安琪坐到身边。
    “又辛苦你一天了,都多少年了早就告诉过你,简简单单吃顿便饭就成,一家人在一起就好了,看看你又忙活这么多菜。”萧连山很轻柔的对顾安琪说。
    他们两人感情一直都很好,相敬如宾几十年如一日,有时候看着他们之间那种时间越长越醇厚的感情,我都有些羡慕。
    “几十年了,每次给你过生都想起刚见到你的时候。”顾安琪羡煞旁人的笑着目光中充满了柔情。“什么都没变,就是你这张嘴比你年轻那会甜都了。”
    我和顾小小早已习以为常,他们的感情似乎经历过磨砺和考验,任何时候都不会动摇和减退,旁边的云杜若和南宫怡看着羡慕的要死。
    萧连山等我们全都坐下后,脸上的笑容慢慢收起,默默走到旁边另一桌没有人的酒席,端着桌上的酒一言不发的走了一圈,沉稳的给每个酒杯倒是酒,表情惆怅和落寞,那眼神我似乎在什么地方见过。
    我们都转头看着萧连山,他倒好酒后一个人慢慢坐在那边,出神的看着空空如也的酒席,喉结蠕动一下重重叹了口气后端起自己面前的酒杯。
    “连山和安琪苟活至今,全凭仗各位以命相搏,连山一生敬重英雄可惜最终当不了,此生能与各位叱咤风云的英雄生死与共,连山此生无憾,这杯酒连山敬大家。”
    萧连山声音低沉的说完后,把酒稳稳的倒在地上。
    韩煜想要问我萧连山敬的都是谁,我摆手示意他别说话,事实上我也不知道这一座空着的酒席到底是留给谁的。
    萧连山倒第二杯酒的时候手有些抖,他的情绪有些激动顾安琪走过去轻轻拍了拍他肩膀,和萧连山一样顾安琪的脸上也写满了淡淡的忧伤。
    萧连山端起第二杯酒,声音有些哽咽,好几次都没说出来。
    “千玲霆哥古叔刘哥……”
    萧连山口中说出的名字我从未听他提及过,但每一次他提到这些人的时候,眼神中总是充满了无上的尊重和钦佩,还有深深的眷恋。
    “连山虽然独活可天天掰着指头算日子,不等别的就等着咽气那一天,连山不贪生只等早日过忘川,若各位不弃,连山和安琪来世愿一路相随。”
    萧连山说到最后声音断断续续,他好像在祭奠什么人,句句肺腑没有半点做作,想必那桌空着的酒席留给的都是已经去世的人,从未听萧连山提及过他以前的事,甚至没见他有过朋友,或许他的朋友如今都坐在那空着的酒席上。
    顾安琪眼圈一红偏过头紧紧按住萧连山的肩,萧连山深吸一口气把第二杯酒倒在地上。
    萧连山颤抖的手已经无法再倒第三杯酒,顾安琪的手慢慢伸过去,搀扶在萧连山的手上,两人合力才把倒满第三杯酒。
    “当年与各位风雨同舟生死与共,每每想起亦如发生在昨天历历在目,连山不才今生有幸结识各位,如今妖孽乱世连山再踏征程,前途多厄连山定以命相拼死战不退。”
    萧连山说完举起酒杯豪气干云的大声说。
    “来!这杯酒连山陪你们喝,即使米分身碎骨连山定效仿各位救苍生成就大义。”
    萧连山仰头一饮而尽,我知道萧连山豪爽,但从未见过他如今这个样子,视死如归豪情万丈,看着他我心里心潮澎湃,一个苍老迟暮的老人怎么会有如此的豪壮。
    顾安琪陪着萧连山回到我们这桌慢慢坐下,顾连城默不作声的拍拍他肩膀投去赞许的目光,虽然是萧连山的生日,可顾连城是这里的老者,可他却没有坐到主位上,在他和萧连山之间还空着一个位置。
    这个位置是主位,我记忆中好像这个位置不管什么时候永远都是空着的,但桌上还是摆放着碗筷,似乎是特意留给谁的。
    不过不管这人是谁,这座位至少空了二十多年,我从来没见有人来过,更让我好奇的是像顾连城这样德高望重的老人,似乎对这个空着的座位都毕恭毕敬。
    萧连山给那座位上的酒杯倒满酒,久久的望着那空着的座椅,他本想说什么,可蠕动的嘴角看得出他情绪比之前更激动,直到顾安琪握住他的手,萧连山才慢慢平复下来。
    “哥……连山又老一岁了,您再不来看连山,怕是我等不到您了。”
    萧连山这话说的无比伤感和无奈,原来这空位是留给他哥的,可我从未听萧连山提及过还有这个人的存在,更让我好奇的是,既然是萧连山的哥,为什么顾连城会如此毕恭毕敬,那本应该坐在空位上的到底是什么样的一个人。
    我们都默不作声的看着萧连山,很少见他如此的哀伤,旁边的顾安琪偏过头抹着眼角,顾连城默默的低着头一言不发,房间里完全没有喜庆的气氛。
    顾安琪好半天才平静下来,见一桌的菜都快冷了,收拾好情绪对萧连山轻柔的笑了笑。
    “今天你生日,这么多孩子看着呢,高兴点。”
    萧连山深吸一口气默默的点点头,歉意的对我们说。
    “一顿家宴大家别拘谨,就当是到自个家随便点,都来尝尝你们顾姨的手艺。”
    “萧叔,您富甲天下送什么估计您都有,看您面相福禄双贵,我也没什么送给您的。”韩煜机灵应该是感觉这气氛太压抑,拿出一道折叠好的平安符送到萧连山手里。“送您一道平安符趋吉避凶,礼轻人意重还望萧叔笑纳。”
    “萧叔……哈哈哈,你什么都不用说,你就喊我一声萧叔就够了,哈哈哈,你也有今天。”萧连山忽然仰头大笑掂量着手里的平安符珍惜的收好。“你男生女相是多福之人,不过你这张脸太俊俏,桃花颜主多风流,你这辈子还是找得罪点女人的好。”
    我一愣,这个家都精通玄学可唯独萧连山不会,可他竟然会给韩煜看相,我诧异的问。
    “爸,您……您怎么会这些?”
    “对啊,萧叔您怎么会看我面相?”韩煜也疑惑的问。
    “我怎么可能会相术。”萧连山意味深长的笑着看看旁边的顾安琪。
    “你的面相很久以前有人看过。”顾安琪也淡淡一笑说。
    “有人给我看过?谁?”韩煜很有兴趣的问。
    顾安琪和萧连山笑而不语,太子拿出一本精致的经文,上面写着心经。
    “杜衡送佛经一本,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太子心平气和的说。
    萧连山点头道谢满心喜欢的收下,南宫怡送的礼物是一副山水画,画卷展开上面高山流水松柏长青,一人举杯邀月对饮,远处一对飞鸟比翼双飞,画的右边两行秀丽的诗词。
    金樽对饮南山翁,暮山鹣鲽不成空。
    “金樽是财帛和享乐,南山翁是长寿,鹣鲽一般是指夫妻,暮山是指暮年就是晚年,不成空就是不分离,合在一起就是,祝萧叔福寿双全,和顾姨情比金坚比翼齐飞。”
    “好!”萧连山大喊一声和顾安琪对视一眼笑的嘴都合不拢。
    云杜若把在鬼市买来的秦剑送到萧连山手中,萧连山仅看了一眼就爱不释手,目光久久的落在上面。
    “杜若有心了。”
    顾小小送给萧连山的是平安扣,然后看向我好奇的问。
    “哥,你送爸什么?”
    我把早已准备好的盒子拿出来,恭敬的送到萧连山面前,旁边的云杜若兴高采烈的说。
    “他准备的礼物想必萧叔一定会喜欢。”
    萧连山对我慈爱的笑了笑,接过盒子打开看了一眼先是一愣,脸上慢慢泛起莫名的笑意,感慨万千的说。
    “时过境迁……再见这东西恍如隔世,好啊,这礼物我喜欢。”
    “萧叔,快拿出来让大家看看,这号……”
    云杜若急不可耐的让萧连山把我送的礼物拿出来给其他人看,等萧连山把盒子里的东西拿出来的时候,云杜若惊讶的看着萧连山的手中。
    那是一个精心烧制而成的兵马俑,虽然只有巴掌大可完全是按照真的兵马俑烧制,萧连山喜欢秦朝的文物,我想来想去可能没有比兵马俑更具有代表性的东西,云杜若应该是没想到我居然没把那号角送给萧连山,也不知道为什么鬼市那人说那号角是龙角,我虽然没有质疑,可是回来想了半天总感觉有些诧异。
    何况还破破旧旧,怎么说也是萧连山过寿,送这样的礼物似乎太过随意,而且那人说号角是用来统兵征战所用,可我认识萧连山这么长时间,实在是看不出他像是能当元帅之人,所以我才重新挑选了兵马俑,至少比起那号角来说要有意义的多。
    云杜若本来还想问我什么,我在桌下朝她轻轻摆了摆手,示意等过了家宴再向她解释,号角的事就别告诉萧连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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