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曲义相约林中赌斗后,似乎阳关镇就平静下来,连续几天没有什么大事。
    期间杨松兄弟的牛圈被李信强拆,鱼儿沟内有青壮、恶少年百余人劳动,一派忙碌气象。
    午间一场小雨后,扈彤、韩细君、李欣又提着竹篮、背篓到松林边缘拾捡新透出的蘑菇。
    阳光炽烈,雨水蒸发略显的湿热、沉闷,一朵朵蘑菇钻出小半个头。
    而李信背着蹶张弩在林中游荡,以期适应这里。
    韩初九体力不好没有跟随,李信独自一人没有深入,午后开始折返。
    林间易行的小径中李信柱杖缓行,研究丛林潜行的技巧,不时停下提笔记录心得。
    曲氏家族是从平原郡迁来的,迁来之前家中世代服役于北军五校,是大汉禁军世家。这样的家族传承未断,做事必然有职业军人的习惯,比如谋定后动。
    以曲氏家族的素养,找来参与赌斗的五个人,其中肯定有两三人适合丛林狩猎,精通伪装潜伏、射击。
    所以自己最少也要找两个丛林老猎手,不求他们压过曲家,只求弥补己方短板,不出现致命缺陷。
    人是五个人,但到时候能带多少猎犬、獒犬又得再商议。
    林中猎户多蓄养机敏猎犬,等麻骛回来,麻骛手里就有刚从现役退下来的战獒。
    要尽可能充实队伍的全面能力,侦查、警戒、远程射击、近战搏杀都要配备。
    记录完毕,李信回程时见扈彤娇小身影出现在远处,穿着绿衣裳灰黑百褶裙,似乎扈彤也看到了他。
    李信蹲伏在地,扈彤远远呼喊一声:“我再往里面看看,没有的话我就回了,你们也都快些。”
    又有远处李欣的回音,韩细君正处于变声期不能高声说话,则用手杖敲打松木传递信号。
    扈彤做贼一样一步三回头,抱着竹篮快步行在林中。
    一个放下篮子散落一地白蘑菇屈膝一跃,一个展臂抱住。
    炎炎夏日也就穿了里外两重百褶裙,一个久旱田地盼望甘霖如饥似渴,另一个心脏如擂鼓将血液挤压运输到战斗部位。
    “快一点,别让细君察觉……”
    仿佛外交的破冰行动,扈彤咬下唇闷哼,还给了李信一拳,待这口气缓过来,释然模样仰头看一层层青绿松枝,想说什么又是皱眉,咬唇。
    “布谷~!布谷~!”
    布谷鸟由远及近从头顶周围飞过,又飞走,远处野鸡咕咕哆哆的打鸣声交替不断。
    扈彤还看到头顶松木枝丫中有一座人头大小的鸦巢,一只乌鸦静悄悄立足横枝看着他们。
    李信不语,仿佛回到来这个世界的第一天,接受原主李信的骑术记忆、本能,骑乘白心轻驰在道路上,腰马合一,畅快淋漓。
    有一种快的能追风的错觉,不止是追风,还要撕风!
    山里天气说变就变,不多时透过丛生松枝可见的湛蓝苍穹再一次被白云遮蔽。
    扈彤神情慵懒收拾褶裙,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而李信已将散落的蘑菇拾捡入篮,才坐在扈彤边柔声开口:“之前觉得有些对不起他,现在恨不得他死。”
    经历这段时间思考,人设这样的外在形象是一回事,自己该怎做又是另一回事。
    人设是人设,戴着面具扮演好角色就好,没必要苛刻自己,这样的时代里,风俗、道德跟自己受到的教育、熏陶是两码事。
    人设就是人设,自己不能被自己的人设绑架。
    何况,自己那个时代,某些人摘了面具后更疯狂,这年代的胡风、胡化,相比起来也只是儿戏罢了。
    一瞬间他想到了很多,和平时期践踏道德是所谓的人上人,乱世时践踏道德的是手握刀枪的人。
    道德,究竟是什么?
    回应他的是扈彤嗤嗤笑声,声音略低:“他活不久了,他得解脱,我也就能解脱。还是李欣自在快活,她若来寻你,谁又能说她的不是?只是饭后消遣,没人会在意的,我却不成。”
    “等修好坞堡,咱们就挖个地道?”
    李信刚提议,回应他的是扈彤的白眼,又听到远处有人敲打树木梆梆作响,扈彤挣扎起身:“你先等着,天快黑时再出来……不,我俩到里面再捡些蘑菇。”
    她提着裙摆快步奔跑到更深处,拿起木棍敲击树干回应,以示安全和位置。
    很快另一个方向是传来敲击声,频率轻缓表示安全,应该是李欣。
    不出李信猜测,第一个敲打树干的韩细君又打出一阵急促频率,扈彤侧耳倾听松一口气:“她那边找到一大片蘑菇,问我们去不去。你快往林子里头走,别让她撞见。”
    “我还以为她是要来找你。”
    “你快去林子深处,夜里我再来找你。”
    扈彤再次催促,李信回头看了她几眼,就提重弩、行囊快步往林子深处走。
    刚才的一切看在眼里记在心里,或许自己应该早点找人,练习一套森林里的密语。
    不久之后林子里开始稀稀落落下雨,李信戴上斗篷避雨,手里抱着重弩朝鱼儿沟走。
    这里是细雨,阳关镇里却是一场大雨。
    东大桥边上的豪华客栈里,李亮眺望北边麻子滩,那里已经被黑压压雨幕遮掩的一片朦胧,更远处的麻子山更是被黑暗吞没。
    雨云正从北面飘来,李亮突然长叹一口气,侧头问:“李成,你后悔么?”
    李成摇头,挤出笑容:“后悔无用,徒惹人笑。”
    “是啊,只会惹人笑话。”李亮左手轻摸自己没了的右手拇指缺口处,颇有些恋恋不舍的意思:“李信现在是想一网打尽,你说到时候韩家、张家他们会不会派人去林子里浑水摸鱼?”
    李成不语,窗外哗啦雨声越发密集,在风声推动下如潮一样拍打在楼顶瓦面,一阵又一阵的。
    李亮声音也就跟着提高:“你帮我做件事。”
    “什么?”
    “你犯糊涂,李信没杀你是因为你是他弟。他终究是你我的兄弟,他想死我不拦,可也得让他做了万全准备再死。”
    只有做好完整准备的李信,才能磕掉、拼死更多的人,才会有一缕生机。
    李亮口吻轻嘲:“张开这两天会去截杀麻骛,我也不要你谋害他,你稍稍做点手脚,别让他得手。这两年张开放纵无状,也把你姐冷落了许多。他是大好男儿,自诩豪杰,自不会虚度青春光阴,自然贪恋女色。”
    “若断一条腿,他也就能老实、顾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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