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明雁君端来了药汁,要给秋珂擦抹患处。
    秋珂褪了上衣衣衫,明雁君轻车熟路地用薄薄的巾子蘸了药,往他的伤患处缓缓压去。
    过程里,两个人都很平静。
    明雁君看见他的伤患处基本已经结痂了,有的地方还脱落了些许,下面有新的皮肤长出来。
    明雁君道:“等再过两日,你再泡两次药汤,就能痊愈了。”
    秋珂应道:“嗯。”
    后来,他药浴的药汤,也都是明雁君给他准备的。
    他泡下去后,明雁君便收走了他的衣物,拿去清洗。
    她和崇仪去镇上时,买了换洗的衣物回来。之前因秋珂是一直卧床休养的,他的衣衫便也是明雁君趁他睡下以后,一件件拿去屋外清洗。
    秋珂动了动喉,道:“雁君,放着我自己来。”
    明雁君头也不回道:“你这个样子,能自己洗衣裳么。眼下我还能帮你洗洗,等出了这药谷以后,便不能了。”
    秋珂无言应她。
    明雁君出门时又道:“干净衣裳我已经放在床边了,你一会儿穿。”
    药谷里阳光好,风也大。她把洗好的衣裳往搭着的木杆上一晾,半天就能干。
    秋珂的病好了,但他的身体不可能一下恢复如前。孟娬又配了几副药,待彻底痊愈过后,剩下的还得日常好好将养才行。
    此次崇咸伤得也重,外伤还未完全复原。
    孟娬与殷珩定下归期时,他还不能随同一起回京。
    老柴留下来,帮他在药谷里好好疗养。等完全康复以后,再行回京。
    明日孟娬和殷珩便要离谷,明雁君和秋珂自然也要一同启程。
    晚间,崇仪给崇咸送来了药。
    崇咸正欲喝,抬头见她正紧巴巴地看着自己,神色不自觉地柔了两分,他和崇仪的交流除了用手写,还能对口型,无声道:“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崇仪问:“你什么时候能回来?”
    崇咸道:“不知道,老柴说什么时候能回,便只能什么时候回。”
    崇仪道:“我问过老柴了,他说你什么时候好就能什么时候回,你什么时候能好?”
    崇咸想着崇仪定然是逼问老柴了,照她认死理的性子,肯定不满意老柴只给个笼统的答复,想必是非得要老柴说出个具体的几月几日能回,她才肯罢休。于是老柴就把难题抛给他了。
    遂,崇咸想了想,回答道:“老柴说我什么时候能回,我便是什么时候能好了。”
    崇仪一听,径直就往外走,道:“那我再去问老柴,他要是再含糊,我揍到他清醒。”
    “回来。”崇咸话一出口,才觉崇仪已经转身,看不见他的口型了,遂直接伸手将她拉了回来,抱进了怀里。
    他在她手里又写道:你便是去问他,他也不能准确地给你一个时间。但我向你保证,我一定以最快的速度好起来。
    崇仪固执地问:“最快是好久?”
    崇咸写:一个月行不行?
    崇仪默了默,道:“可王妃说你至少得养三个月,要想彻底痊愈还得养半年。”
    崇咸:我身体底子好,要不了那么久。
    后来崇仪道:“你可以养三个月甚至是半年,但那以后你一定要回。不能再像上次那样,说好了回,却一直不回。”
    崇咸:好,我一定回。
    随后崇咸又叮嘱她:你在王妃身边,遇事不要急躁冲动,要听王爷和王妃的命令行事,可知道?
    崇仪道:“这个我知道,不用你担心。”
    崇咸一只手臂抱她,唇贴着她耳畔,一只手在她手心里飞快地写:还有,不许和崇孝走太近。
    ***
    山谷夜空里,星斗明亮、月色朦胧,药田里响起了虫鸣蛙叫声。
    明雁君与秋珂分躺在床榻的里侧和外侧,中间隔出了一人宽的距离,互不相犯。
    房间里安静极了,只剩下两人均匀的呼吸声,让彼此都觉得对方已熟睡。
    可这一晚,谁也没坠入睡梦中。
    天亮以后,他们就会返京。
    回到京中,彼此再不相干。
    明雁君恍惚觉得,从离京到现在,仿佛经历了一段漫长的旅途,却又短暂得转瞬即逝。
    后来,明雁君声音极轻地道:“谢谢你。”
    她原以为秋珂不会回应她。
    不想他却也轻声地回应道:“谢我什么。”
    明雁君道:“谢你让我经历了这么多,明白了这么多。”
    他道:“也让你遭受了这么多的苦难。”
    明雁君道:“也没觉有多苦。”因为有他在,她都不觉得世间苦有多苦。
    秋珂无声涩然地笑,低低呢喃道:“真是个傻瓜。”
    而后便是久久的沉默。
    “秋珂。”
    “嗯?”
    “谢谢你让我知道,喜欢一个人可以这么甜蜜。”
    秋珂瞠了瞠眼。
    明雁君眼角微润,轻叹一口气,道:“也可以这么无奈。我想你以前,经常都是像我这样无奈的。”
    她侧头看着他,认真地道:“等回京以后,你若遇到个不错的女子,她又真心爱慕于你,你就娶她吧。”
    秋珂眼里的光终是一点点暗淡了下去,道:“不是说了么,等遇到我喜欢的,我定会娶她回家。到时你还要去帮我相一相。”
    明雁君张了张口,道:“我还是不去给你相了,会给你添麻烦。”
    最终,秋珂道:“也好。”
    因为他们谁都无法改变现有的局,所以才会这么无奈。等回到局中,各自扮演好各自的角色,这是不给对方带来灾难的唯一办法。
    翌日,明雁君睁开眼时,第一时间侧头看向外侧。
    床榻上已经空了,一丝余温都没剩下。她不知秋珂什么时候起的,这些日总是习惯了一睁眼醒来就能看见他,眼下有些怔忪失神。
    这样的习惯往后得慢慢改掉。
    随后明雁君也起身出屋,用过了早饭,一行人收拾好,便准备骑马离谷。
    ***
    这段时间,殷怜和殷临多是待在旭沉芳这里,偶尔想回家了,旭沉芳又送两只回去住两天。
    对于殷怜来说,她可以自由往返于自己家和义父家,别提多惬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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