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渐渐的深了,天地昏暗一片,北风像是人在啜泣一样呼啸而过,卷夹着冰屑,如同刀子般刮在人们的脸上,村西头村口,有着六七个人影来回晃动。
    我妈紧紧的抱着裹在被子里的我,看着空地上摞起来的一堆干木柴,泪珠在脸上都结了一层薄冰,朝着一旁蹲在地上大口抽烟的我爸:“广山,咱们回去吧,一定有其他法子的?”
    “啥法子?你以为我愿意吗,你又不是没看到,小半天的时间,小双后脑勺后面的那个手掌印都变大了一圈,难不成你想小双也离开我们?”我爸站起来,大声嘶吼道,脸上的颓丧无助任谁看了都感觉心里发堵。
    这时候,我二爷爷走了过来,来到我妈的面前,伸手摸了摸我的小脸,叹了一口气:“我孩子和我们老李家没缘分啊,希望下辈子能投胎个好命。”其他几个架好了柴堆的李家人也都唉声叹气,谁都不愿意看到这一幕。
    后来听我爸说,当时我都已经被我二爷爷放在了柴堆上,马上就要点火了,这时候,突然传来了歌声。
    一开始,大家还以为是风声,自己听错了,可是当歌声越来越近,也越来越清晰,那歌声是从村外那条通往镇子的土路方向传过来的,传来的歌大家伙也都没听过,透着那么一股子苍凉悠扬,听得人头皮直发麻。
    在场的人脸色都有些发白,这大半夜的,死冷的天,谁没事上村外来唱歌,而且还正赶巧大家要将本来就有些邪乎的我火化的时候,本来心里就有点发虚,此时胆子小的差点吓尿裤子。
    所有人都看向通往李家村的那条土路,渐渐的,就看到一个黑乎乎的人影走近过来,我二爷爷毕竟经历的多,手里攥着跟木棍子,往前走了几步,壮着胆子吼了一嗓子:“谁?”
    那个黑色的人影脚步顿了一下,然后大笑着说道:“我,蒋二龙,呦,这不李家二叔吗,这大半夜的不睡觉,上村口喝西北风来了,该不会是被我二婶从炕头上踹下来了?”
    我妈愣了一下,迟疑道:“二龙,你,你不当兵呢吗,咋回来了?”她听出来了,这不是他弟弟蒋二龙的声音吗?没错,这个半夜来到我们李家村的正是我老舅蒋二龙。
    我姥爷家一共俩孩子,我妈和我老舅,是距离李家村几十里外的另一个村子的人,三年前在我姥爷去世后,老家就剩我老舅一个人了,他不愿意务农,就去当兵了,一年半载才写封信过来,也没写信说最近回来要来我家,要不我妈也不能这么惊讶。
    当走到近前,人们这才看清,正是我老舅蒋二龙,魁梧的上身套着件十分时髦的羊毛领棕色皮夹克,腿上穿着村里人都没见过的藏青色牛仔裤,脚上踩着双厚实的黑色大皮鞋头子,十分普通的脸上留着淡淡胡茬子,带着爽朗的笑容,嘴皮子和眼毛上都糊了一层白霜,后背还背着一个鼓鼓的尼龙蛇皮袋子。
    我老舅先是眼神不经意的扫了一眼我妈怀里抱着的我,然后看着我爸我妈,说道:“姐,姐夫,我在部队里和战友干了一架,领导把我开除了,兵当不成了,就回来了,你们这是干啥呢?”
    我爸听到我老舅问起,叹了口气,将我出生后发生的事儿前前后后简单说了说:“二龙啊,你姐和我是真没招了,要是不这么做,我怕小双都得出事儿啊!”
    我老舅一听要烧了我,没有丝毫吃惊,走到我妈跟前,一把抱过我,眼睛异常明亮的看着我,用冰凉的大手捏了捏我的脸蛋,没好气的骂道:“妈了个巴子的,我蒋二龙的大外甥咋会是灾星,走,回家,我他妈倒看看谁欺负我大外甥,我整死它。”说完这话,他朝夜里昏黑的某个方向眼神凶厉的看了一眼,然后,就这样,大步走回村子村,把我从火化的边缘抱回来了。
    我爸妈没看到的是,在我老舅怀里的我突然睁开了一下眼睛,朝着我老舅露出一个狞笑,像是在恐吓威胁一样,我老舅自然看的清清楚楚,可是没有当回事,也没有和其他人说。
    我爸我妈回到家的时候,我老舅已经抖搂开小被子把我放在热乎乎的炕头了,他也不顾欲言又止的我爸妈,打了个大大的哈气,说道:“我上西屋睡了啊,有啥事,明早儿再说,心放肚子里吧,小双没事,我大外甥也不会有事的。”
    我爸我妈都感觉有些不认识我老舅了,因为三年前的我老舅不过是个最普通的毛头小子,可是这次回来,变化太大,一言一行就给人一种很深的信服感,完全不像是一个二十三四的青年人,至少我老舅这么一说,我爸我妈本来已经死的心,立刻活泛了起来,又有了希望。
    第二天一早,吃完了饭,我爸妈和我老舅一起进了屋,他们也不知道我老舅是不是真有本事,可是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我老舅坐在炕沿上,看着小被子上的我,脸上闪过怒意,低声骂了一句,此时的我十分的瘦弱,连肋骨都看的清清楚楚,如果不是有口气,和死人没区别。
    “二龙,这到底是咋回事啊,你可得救救你大外甥!”我爸唉声叹息道。
    老舅点了点头,又将目光转向一旁还处在半睡半醒间的我二姐身上,当看到那后脑勺上和我胸口一模一样的红色手印,皱了下眉头。
    我老舅也不言语,回到西屋从带回来的蛇皮口袋里掏出一包装着白色米粒的塑料口袋回到东屋,我爸见了,就问拿的是什么。
    “这是糯米,也就是江米,我大外甥和小双身上的红色手印是一种特殊的死气,用这玩意儿有点作用,姐,你拿去,用擀面杖碾碎了,然后用温水和开了,像和面那样就行。”我老舅把塑料口袋递给了我妈。
    糯米亦称江米,很多人都知道他有辟邪之效,有人说因为鬼怪经过稻田,必须把稻田里的稻子数量数一遍才能通过,所以撒一把糯米就可以拦住鬼怪害人。
    也有人说,古人为了免得河鱼吃掉投河的屈原尸首,所以将糯米制成粽子扔到河里,便赋予了糯米辟邪的作用。
    很多人都认为是糯米辟邪虚假的,作为内行人,我要说一句,其实不然,单单说糯米,就具有解毒的功效,是中草药中的一味,当然普通的糯米效用有限的很,想要对付鬼怪之力,简直就是个笑话。
    但是如果将糯米通过特殊的手段处理之后,绝对是鬼怪的可行之一,这就好比一串普通佛珠,本来不过就是一粒粒珠子串在了一起,没什么了不起,如果经由大德高僧开光就就具有了辟邪、镇宅、护身的妙用,而我老舅拿出来的这袋子糯米,正是经过他特殊手段处理过的。
    我老舅又开口问道:“姐夫,你和我说说,我姐在怀孕的时候,家里发生了啥奇怪的事儿没有?”
    我爸把全部希望都寄托在这个回来后明显有很大变化的小舅子身上了,将我妈怀孕后发生的大事小情都说了一遍,当说到被邻居家大黑狗的时候,仍抑制不住心中的恼火:“那条大黑狗就是喂不熟的白眼狼,秀珍对它那么好,还要咬秀珍,要是不死,我也得用棍子打死。”
    我老舅听了,眼神有了些变化,大手摸了摸下巴上的胡茬,想了想,最后摇着头说道:“姐夫,这你可冤枉那条大黑狗了,我看,要不是大黑狗那一扑,恐怕我姐保不住肚子里的孩子,就算保住了,生出来的是个什么东西,那都说不准啊。”
    我爸听了我老舅的话,感觉心底有些瘆的慌,咽了口唾沫,忙问道:“二龙,你这话啥意思,咋还大黑狗救了秀珍,还有生出来的不是男娃就是女娃,还能是啥?”
    我老舅看了一眼我爸,并没有明说:“我要是没猜错,当时是有一些缺大德的想要祸害我大外甥,而黑狗天生感觉灵敏,这才扑我姐,将脏东西吓退了,那黑狗遭报复而死,是为你李家死的,赶明得把黑狗的尸首找到,重新好好葬了。”
    我爸听了,一张脸纠结在了一起,像是迷惑和无助,最后深深的叹了口气:“难不成我做了啥孽,为啥要害我儿子啊。”
    我老舅凝眉思索了一会儿,深邃的眼神带着沉思,忽然眉梢一挑,脸上有了豁然开朗,还隐隐的有些激动。
    这时候,我妈也已经弄好了,端着一盆糯米碾成米粉和的面团进了屋,我老舅伸手从米粉面团上揪下一块,双手灵巧的碾成一个薄薄的面皮,弯下腰,小心细致的贴在了我二姐后脑勺那个红色手印上,做完之后,拍了拍手。
    我妈看的半信半疑“二龙,这就行了?”这也太简单了吧。
    我老舅点点头,轻松的说道:“小双只是受到了点死气的传染,不算严重,当然,这一块面皮是不够的,还得连贴十几次吧,直到将死气完全拔出来,才可以。”
    又沉吟了一下,继续说道:“小双应该没事了,我这大外甥了就有些难办了,胸口的红手印可不单单是死气那么简单,还好我早回来两天,如果扩散到十八岁成年人手掌大小……那就真的完蛋了,大罗金仙下凡也救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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