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结婚之后的日子真的那么辛苦么?”楚知希牵着吴冕的手,有些担心的问道。
    “刚才那个男人是真心不容易。”吴冕道,“现在的情况,很多都是父母帮着拿首付,夫妻两人工作,努力月供。要是父母帮不上忙,再有一身病,需要经常住院,日子肯定比较辛苦。”
    “平时在医院的时候光顾着看病来着,没注意到这些。”
    “不看病还看戏么?”吴冕笑了笑,“没事,大醉一场,好好放松一下,事情就过去了。至于以后的日子,是好是坏还不是得熬着。”
    “可是……”楚知希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你是说没什么盼头,是吧。”吴冕懂楚知希,替她说出来,“早晨闹钟已经响了不想起,但还是得爬起来工作;昨天加班的疲惫还没走,带着它们去挤公交车、挤地铁;做着常规的工作,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没有成长,以后的日子一眼能看到头,甚至不知道这条路会在什么位置直接断了,等着自己的就是失业。”
    楚知希父母也都是事业单位的职工,挣得不少,也不是很忙。她从来没接触过这种生活,听吴冕这么一说,把自己代入进去,立即觉得整个人都开始不好起来。
    “发了工资,刨除给老人的钱和房贷,也不剩多少;两口子过结婚纪念日想要出去吃点好吃的庆祝一下,结果谁都不舍得。”
    “哥哥……”
    “大多数人都是这么过的。”吴冕道,“大家都希望日子能轻松一点,都觉得自己已经很努力了,可是生活却总是那么的艰辛。”
    “你不愿意看各种鸡汤文,但鸡汤文却是大家最喜欢的,为什么?还不是能给人一种哪怕是虚假,但却隐约存在的希望么。”
    “哥哥,要是你处在他的位置怎么办?”楚知希问道。
    “呵呵。”吴冕笑了笑,“还记得在协和的时候么?”
    “什么事儿?”
    “我有一次头疼,你还在上手术,我跑到医院对面的天桥上,你后来找我找了很久。”
    “记得,那次把我吓坏了,以为你要从天桥上跳下去。找一辆大卡车,脑袋塞……”
    “别说那么详细,我都开始有画面感了。”吴冕用力把楚知希的头发弄乱,笑道,“那次我是真难受了,脑子疼的像是有人用锥子在扎我的头,特别用力,疼的走路都哆嗦。”
    吴冕感觉丫头抓住自己的手紧了紧。
    他温柔回应,道,“那时候我在天桥上看着下面车来车往,人潮汹涌。
    下班的行人或满脸疲惫,或面无表情;在公厕旁边看到用小桌子做作业的小孩子,一边还问正在做清洁的父母问题;有个瘦弱的妇人拉着一堆远高于自己的瓶瓶罐罐,眼睛还盯着周围的路人,看他们谁的纯净水瓶子要空。”
    “我在那之前以为我是世界上最惨的人。”
    吴冕回想起当时的感受,想笑一笑,让楚知希轻松点,但笑容凝结在脸上,有些木讷、生硬。
    “那是老师说我是未来外科界的少帅后第15天。大家都以为我风光无限,只有你和我知道,那时候我已经快撑不下去了。每天都难受的发疯,我有时候想,是不是该去出家。可能青灯古佛下,每天诵着一样的经文,稀粥果腹,或许那样的话我能好一点。”
    “后来呢?”
    “我舍不得你啊。”吴冕很认真的说道,“我不会说情话,但我就是舍不得你。”
    “几乎所有人都很辛苦,活着这两个字道尽了人间一切。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想要有一点点的小收获都是那么的难。每一次收获的欣喜都很快被生活碾碎、抹平,什么都剩不下。”
    “那天我坐在天桥上,看着下面的人群,余华老师的《活着》就出现在脑海里。我一直认为《活着》和《霸王别姬》是咱们国内最好的两部电影,命运多舛,人生辛苦。”
    “然后不知不觉开始背诵余华老师的《活着》。
    余华老师说,活着这两个字在我们中国的语言里充满了力量,这是一种只有咱们才懂的词汇。
    它的力量不是来自于喊叫,也不是不自于进攻,而是忍受,去忍受生命赋予我们的责任,去忍受现实给予我们的幸福和苦难、无聊和平庸。
    我们国人善良的只要自己能让自己活着便什么都可以忍受,这个善良的意义太沉重,代价太大了。
    更让人心酸的是这群善良的人就像福贵一样依然挺立着脊梁骨,微笑的体会着活着的含义。”
    楚知希并不能明白吴冕这些话里没一句、每个字的透彻意思,但她握着吴冕的手,却能知道哥哥在表达什么。
    “我那时候有一瞬间脑海像是被闪电劈中了一样,觉得自己彻悟了。”吴冕表情严肃,看着远方的人流熙攘,轻轻说道,“所以我当时就决定联系出国的事情,带着你走遍全世界。”
    “哦,原来是这样,你怎么没跟我说呢?”
    “我不知道怎么说才能不负面,这些负能量还是别灌输给你的好。虽然我从中得出来的结论相对是阳光、积极的……哈哈哈,也说不上。记得我怎么说美帝的么?”
    “我熬不死你!”楚知希学着吴冕的话笑吟吟的说道。
    “是呗,活着,坚强的活下去,不假装领悟生命的真谛,就是顽强的活下去。我很惨,别人也不比我好到哪去。我可以不盯着自己不好的地方看啊,看好的地儿。比如说我手术做得好,我诊断学天下无双!”
    “哈哈哈,哥哥说得对。”
    “我后来再怎么难都忍着,其实在那之前我想过好多次去死。要不是有你在,我估计我现在坟头的草都已经一人高喽。”
    听吴冕的描述,楚知希有些害怕,虽然她也知道那都是曾经。
    “放心,我熬不死他!”吴冕抓着楚知希的手,目光里带着一股子睥睨与倔强,看着远方的天与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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