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林浩密,鸟叫声连绵,别有一番清幽。
    “老林,先看看你爸留下来的东西。”吴冕道。
    “小师叔,说起来真是很可惜。”林道士凝眉摇头,“我爸的毛笔字那是世间一绝,只是……”
    “你爸又不在乎这个虚名,怎么着?你还想拿着卖钱?”吴冕见院子里放了一张竹椅,去试了试硬度,在竹椅上躺下。
    林道士笑道,“这是我爸留下来的,可还好用?”
    “小时候见过,那时候性情飞扬,根本静不下来。”吴冕道:“现在看,这里才是好去处。”
    “那面怎么红了?”
    正说着,楚知希指着西北方向问道,“哥哥,是你说的光污染么?”
    她也很奇怪,正是中午时分,光污染也不会在这时候出现的。只是路上和吴冕一直聊老鸹山的夜色有多撩人,星河璀璨。说起光污染,总是有些担心。
    林道士看了一眼,笑呵呵说道,“没事,山火。”
    “……”
    楚知希怔了一下,马上急道,“都着火了!”
    “没事,丫头。”吴冕躺在竹椅上,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连说话的声音都不知不觉的温柔起来,“有山林总是要着山火,你以为青山绿水里永远都是岁月静好?”
    “emmm,不是么?”
    “当然不是。”吴冕道,“就咱这一片,都不说大小兴安岭整个山脉,每年山火能有几十起。”
    “真是太过分了!”楚知希有些生气,“这么密的树林子,进来就不能不抽烟么!”
    “别乱找原因。”吴冕舒舒服服的窝在竹椅里说道,“从前山火以祭祀烧纸等等原因多见,现在管的多严,可是你总不能管到雷火吧。”
    楚知希怔了一下,是这样么?
    “老林,你把你爸的书拿过来。”
    “诶。”
    见林道士离去,楚知希还是不放心,问道,“哥哥,山上着火没事吧。”
    “没事。”吴冕看也不看,躺在竹椅中一脸满足,“你是城里的孩子,没见过打火。八井子乡就在山脚下,我小时候每年都看大人去打火。”
    “我听说过啊,哪面哪面的山又着了。”
    “在乡里面我爸就是防火指挥部的总指挥,一直都挂着这个名。有山火,那是第一时间就要扑灭的。”吴冕道,“在大兴安岭森林特大火灾之后,这一块是重中之重。”
    “哦。”楚知希没见过,虽然听吴冕这么说,没有像往日一样信了,而是依旧担心着。
    “小师叔,你掌一眼。”林道士捧着一个破旧的木盒回来,一边走一边说道。
    吴冕没说话,墨镜后的眼睛睁开,眯成一条线,盯着林道士手里的木盒子。
    “只剩下三本书,是我爸手写的。”
    林道士把木盒放到吴冕身边的桌子上,吴冕坐起,拿起一本手抄《诗经》翻开仔细看。
    泼墨写意,字体在楚知希看来相当潦草,哪怕认清楚一个字都很困难,只能靠着上下文来猜。但吴冕看的入神,一页书看了足有五分钟,这才长吁了口气,道,“老林,你爸真是书法大家。”
    “我看着好,但是说不出来哪里好。”林道士老老实实的说道。
    “胸中块垒,尽付于此。”吴冕道,“问天、问地、问人。”
    林道士想接话都不知道该怎么接,他觉得小师叔和自己父亲一样,都属于脑子有病的那种人。平时还能沟通一下,但犯了病……比如说现在,根本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手抄的《诗经》,能看出来问天、问地?画风不对么。
    楚知希和林道士不知道说什么,都沉默的看着吴冕。吴冕却沉浸在狂狷豪迈的字体中,一页一页看过去。
    吴冕看书,在楚知希的记忆里从来没有过现在这种情况。一般都是拿起一本书,简单翻阅,最多十分钟就看完、放到一边。
    可薄薄半本诗经,他看了足有一个小时,最后翻到被人撕坏的地方,沉默良久,拿起下一本书。
    一共就三本书,第三本剩的更少,半边都是烧过的痕迹,看样子是被人扔进灶坑里,又不知道什么原因保留下来半本。
    楚知希仔细看,最后一本书自己说是狂狷都不恰当,在她看来可以说是潦草。勉强能认出来——正德辛巳二月四日的字样,其他的根本不知道写的是什么。
    但吴冕拿着最后一本书,只看了几眼,神情凝重,摘掉黑色小羊皮手套,仔细摸索被烧了大半的旧纸。
    只几页书,他却看了足足两个小时。
    翻到最后,只剩在半页空白,旁边都是黑色的被烧过的痕迹。吴冕这才把书放到一边,若有所思。
    “小师叔,根据村民的描述,这本书里夹着一封书信。”林道士说道。
    吴冕点了点头,从木盒的最下面拿起一张残破的纸。
    这张纸保留的相对完好,虽然没有被撕毁或是焚烧,但总是耐不过岁月的磨砺。吴冕轻轻打开这张纸,看上面只有几个潦草的字,其余均已不见。
    抬头能看出半个冕字,下面只有人定胜天四个大字。
    吴冕瞄了一眼,把信放回到盒子里,又把盖子珍而重之的盖上。
    “小师叔,你说我爸是不是得道飞升了?”林道士肚子里一直憋着这个问题,好不容易熬到吴冕看完,他马上问道。
    “想什么呢。”吴冕道,“我估计你爸最后找到了什么办法,能控制住病情。”
    “……”
    “最后一本书,是徐渭徐文长的自为墓志铭,知道徐渭是谁么?”
    “知道,智斗财主的那个。”林道士笑道。
    “别扯淡,拿糊弄孩子的东西跟我说。
    当年东南沿海倭乱,胡宗宪哪怕有俞龙戚虎,也只能维持住局面。后来请徐文长出山,奇计迭出,还东南太平。”吴冕重新躺回到竹椅上,悠悠说道,“但哪里有什么倭乱,都是大族自己闹的,里应外合而已。”
    “呃,哥哥,你简单说。”楚知希听吴冕要说书,马上打断,她心里也好奇那位传说中的老林道士到底说了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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