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衣随侍方要退下,却被中年文士挥手止住,“不妥,既然盯上了,不见有何用,且听此人如何言语,左右我等已定下计策,下手就在这两日,旁人就算有心,也决计难觅善,吾等何惧。”
    明神宗深以为然,炼狱尊者冷道,“那便见上一见,某倒要看看号称天下第一的战宗有何出奇之处。”
    青衣随侍快步而退,不多时,一袭锦衣的周世荣昂然入内,陡见堂中众人,先是一惊,继而大喜,远远抱拳道,“晚辈周世荣,见过诸位前辈。”
    “尔来见我,所为何事。”
    炼狱尊者冷声道。
    众人皆未想到来者竟是个弱冠青年,各生腹诽,暗道,战宗也实在太过托大。
    周世荣察言观色,笑道,“家父周道乾,常与晚辈,纵论天下英雄,晚辈便想借此次大会之机,一一拜见,不料,机缘极好,在尊者处,见得诸位高贤,却省了奔波。”
    他此来根本非是代表战宗,不过借虎皮作大旗,为一己之谋。
    “原来是剑种周先生公子,不知周公子大驾光临,有何见教。”
    炼狱尊者面上好了不少。
    剑种周道乾之名,近来极响,三战连败战宗三大长老,为战天子破格收入门墙,号称近百年七大高门新录弟子第一人。
    一柄神剑,号称能与昔年剑王冯西风争锋,剑种大名,近来火透半边天。
    听闻此次大会,此人也随战宗到来,只是传闻此人嗜武成痴,一味闭关,风头远远不如那两位惊才绝艳的后生。
    周世荣道,“实不相瞒,我与那位指挥使大人有旧。”
    此言一出,众皆变色。
    炼狱尊者骤然冷脸,“若是来说情,请勿开尊口,送客!”
    中年文士,明神宗尽皆张目,暗叫不好。
    “看来诸位在此聚集,果是在商议如何收拾那位指挥使大人喽。”
    周世荣哈哈一笑。
    炼狱尊者老脸一红,暗怪自己冲动,不过一眼就让人试出根底。
    若教此人得脱,回报小贼,所谋恐再难成。
    念头到此,狭长双目陡然开阖,杀机迸现。
    周世荣眼光八方,瞧得分明,朗声道,“一言不合,杀机大作,也不问我来意,尊者实在太过气盛。试想,若某真欲报信,何苦自蹈死地,更何况,某若真自蹈死地,又岂无应变之策,堂堂神宗门徒,却不是想杀就杀的吧。话说回来,诸位前辈不熟悉我那位旧人,周某却是再熟悉不过,以他的心性,岂能不知诸位前辈不会善罢甘休,又何须我去报信。”
    此周世荣非比周世荣,老鬼何等心性,岂不识人心。
    他此来,也是暗有一番盘算,小贼奸狡,把柄在他手中,空受其控制,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夺回阴尸。
    此次,骤闻林间冲突,他自忖以炼狱尊者等人的倨傲和贪婪,决计不会与小贼善罢甘休。
    他便起了借刀杀人的心思,小贼再是不凡,恐怕也逃不脱诸多当世有数强者的围杀。
    如此,他便有了折冲樽俎,辗转腾挪的余地。
    中年文士哈哈一笑,“周公子妙人也,公子此类之意,某大概已知悉一二,还请公子直言,公子此来有何利于我等。”
    周世荣道,“周某便明说了吧,诸位前辈之智,某不敢论断,但某敢断言,诸位绝对不清楚那位指挥使大人的恐怖。此人智机惊人,年不及弱冠,便已成就无量之海……”
    “什么,无量之海!”
    众人齐惊。
    无量之海俱是天才,每一个无量之海几乎都出自世家高门,每出必天下传诵,咸使闻知,提升世家高门的名望。
    许易成就无量之海,却不曾广为传播,诸人不知,此时听闻,悚然巨惊,暗忖,莫非此人又出自哪家高门,若果如此,怕就麻烦了。
    巧借七煞魔音,乱阵杀人,或可让王廷吃个哑巴亏,可世家高门哪有好相与的。
    周世荣道,“此人出自草莽,实有天赋之才,试想,寻常英杰岂能在未及弱冠之龄,成就禁卫南卫副统领之显职,此人有此成就,岂是一句侥幸便能概括的。”
    中年文士道,“公子此言极是,依公子的意思,此人定然已知晓吾等会对其下手,想必公子此来,不会就是告诉吾等此点吧。”
    中年文士此言一出,等若直接承认了众人在此相聚,是为收拾那位指挥使那人,可谓泄天机于外人。
    好在众人已知其智,各自冷面不语,静待他和周世荣交锋。
    周世荣道,“自然不是。周某此来,只是知会诸位前辈,不管诸位前辈有何计谋,倘无诱饵引其入彀,恐怕皆难成行,此人奸狡,非常人所能想象。”
    “苏某听明白了,公子是想作此诱饵,适才,听闻公子自言与小贼有旧,现在又自承愿为诱饵,引那小贼入彀。既是知交好友,又何来此深仇大恨。若是互为仇寇,公子又以何身份作此诱饵。思来想去,公子前言后语,自相矛盾。”
    中年文士似笑非笑看着周世荣道。
    明神宗皆面有所思,视线皆在周世荣面上锁定,众人所谋甚大,可谓两千万之谋,谁也不愿一招不慎,满盘皆输。
    这位周公子贸然前来,又交浅言深,岂能不防。
    周世荣道,“诸位岂不闻,春申君之论。”
    春申君乃两百年前,大越著名策士,其一身著名论断甚多。
    关于信任之论,春申君有鞭辟入里的看法,直言,最值得信任的不是至交好友,甚至君臣父子,而是互有把柄的敌手。
    此刻,周世荣抬出春申君之论,虽未明指,众人皆明其意。
    的确,如此一来,就说得通了,此人和那指挥使有旧,却是互有把柄的敌对关系,周世荣想要将之灭杀,夺回把柄,合情合理。
    中年文士道,“原来如此,不料公子也遭小贼掣肘,愿闻公子之策。”
    周世荣道,“周某愚钝,又有何策,不过仗着和小贼有旧,只能为饵,还请诸君告知所谋之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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