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路,并不是那种上马能治军下马能管民的惊才绝艳式的高人高人高高人。他管理崖山的方式,说得好听点,那就是基于他较为丰富的生活经历,说得难听点,那就是拍脑袋办事。
    说实话,拍脑袋办事虽然广受批评,可实际上却是绝大多数人的办事方法,因为谁都不是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的神仙,更没有专门的智囊团给你顾问,所以只能拍脑袋。拍脑袋拍出的办法,多是平庸之思,多半没有创造性,但好在不会犯什么大错。
    但王路糟糕之处就在于,他偏偏又不肯老老实实拍脑袋办事,往往又剑出偏峰。这不能怪他,要怪,就怪王路半人半尸的特性。王路现在是人,但早晚会变成智尸,所以他在思考一些长远的问题时,就不由自主会试着用智尸的角度理念去思考,但问题是他并不是真正的智尸,子非鱼,蔫知鱼之乐,王路不是智尸,又怎么知道智尸思考问题的真正的思路。王路画虎不成反类犬,人不人,尸不尸,自以为得计,其实是错招颇出,幸好这家伙有狗屎运,再加上封海齐等人全力帮衬,这才维持着崖山顺利运转。
    但是今天,王路自己生死不明,封海齐、周春雨等铁杆保皇派又齐齐在外,崖山隐藏在平静表面下的隐患,顿时爆发开来。
    最大的隐瞒,就是人心不齐。崖山近期扩张太快,尤其是天上掉馅饼般并吞了基地后,新来人员爆增,阿猫阿狗全涌到崖山来,这些人各怀心思,崖山虽然略有班底,但王路夹袋里的人才实在太少,连财务部这样的紧要职务都不得不让出去以收买人心,根基太浅,人员整合不足的问题,迟迟没得到解决。
    要解决这个问题,原本最好的方法是加强中层干部的力量,通过给予封海齐等各部门部长更大的权利,以铁腕手段对各部门新旧人员进行强力整肃,方能在短时间内做到上行下效,令行禁止。偏偏王路疑神疑鬼,不舍得或者说不敢将自己手里的权力下放,担心中层干部坐大后,不受自己节制--虽然他也知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的道理,但这年头,又有谁不疑谁?
    王路其实也知道崖山隐含的危机,但他自信,凭着自己特殊的能力,这些问题,都不是问题。自己就是要做大权独揽的独夫,人心不齐,没关系,内有异能外有基地帮衬,怕什么,只要给予足够的时间,这些人早晚归心;生产效率低下,没关系,有农机有工厂,工业化大生产一个人的劳动就足够100人所用,话说回来,其实如今末世也没有太多的活需要干,只不过吃穿二字,大家懒散些可以理解;崖山武力不够强横,面对丧尸智尸以及别处幸存者的攻击只能勉强自保,不怕不怕,丧尸智尸有奚加朝、郑佳希,化敌为友是小菜一碟,至于别处的幸存者,这种没影儿的事少说,崖山基地联盟是甬港一带最强大的势力,谁活得不耐烦敢来招惹老子。
    于是乎,王路就在这样一座活火山口上大模大样安坐着,自以为天下我有,醉卧美人膝,醒掌天下权。
    今天,王路这座泥胎菩萨突然倒下,崖山的危机以最出乎意料的方式爆发开来。
    关新并不知道自己是在替王路顶缸,但他知道,事情大条了,如果自己这枪一开,能打死几个人暂且不说,自己和武装部的这几个兄弟,立刻会被愤怒的人群踩平,紧接着,暴乱的人群会冲进镇子,不用山火,就能将整个鄞江镇毁于一旦。可是如果不开枪,放任大家离去,那失控的山火一样会毁灭崖山。
    开枪,还是不开枪?
    在飘忽的山火的映照下,人的视线有些扭曲,关新似乎看到老弱们挤成一团的人群在无声无息的压过来,每个人的脸色都如鬼怪一样狰狞。他咬了咬牙,反手抹掉额头上滚落的汗珠,下定了最后的决心,“预备!”他嘶声吼道,食指扣住了扳机,缓缓压了下去。
    突然,一只粗壮有力的手握住了关新的枪管,硬生生将枪口抬到了天上:“大家伙儿不去救火,在这儿看风景吗?”
    关新扭头一看,欢喜得双腿发软--是封海齐。
    不仅是封海齐一人,他的身后,还跟着周春雨、王伯民等30多人,人人荷枪实弹。
    封海齐拍了拍关新的肩,示意他让开位置,挺身登上卧牛石,高声命令道:“大家都听好了,山火越来越大了,采取扑打的方式已经失去了作用。我命令,放弃灭火行动,全力在山脊上开辟一条防火沟,以防止火势漫延。”他也不等众人反应,直接分派道:“周春雨、王伯民以及武装部的队员们,你们每个人带4、5个群众组成一组,带上斧头、锯子,立刻开始行动。”
    山火离山脊还有一段距离,开条防火沟只要砍树,倒没多少性命之忧,老弱们对抗的情绪一下子降低了,就算是个别心怀鬼胎之徒,偷眼打量着封海齐新带来的武装部人员背上的枪,也知道势不可为,收起了一些龌龊的念头。
    这时,周春雨、王伯民等人也挤入了人群中,“你、你、还有你们几个,跟我来,往这儿走。”很快,百多号老弱分派一空,绕过火场,向山脊开去
    关新看着人群乱哄哄地再次转入山林,这才长长出了口气,将僵硬的手指从枪钣机上松开,他不无羞愧地对封海齐道:“对不起,爸爸,我……”
    封海齐如何不知道关新的性子,女婿可是半子啊,他拍了拍他的肩:“难为你了,你干得不错。”
    关新摇了摇头:“爸你就不用安慰我了,我刚才差点向人群开枪了……”
    封海齐打断他的话道:“你错就错在没有尽早向人群开枪,如果你一早打死了几个刺头儿,根本就不会闹成刚才那样的僵局。”
    关新瞠目结舌,封海齐看着女婿脸上的神情,叹了口气:“关新啊,你别忘了,我们可是武装部,武装部就是崖山的暴力机构,设立这个机构不是让我们当好人的,除了对外,必要时,枪口也要对内!”
    “在任何一个团体,总有那么几个不安份的破坏分子,他们人数虽少,但在关键时期却有着极大的破坏力,当你碰到类似的突发事件时,一定要在第一时间以最强有力的手段消灭那少数的破坏分子,没有他们带头、鼓动,普通的群众根本闹不起事儿来。”
    关新恍然大悟,重重点头道:“我知道了,下次再遇到这种事,我绝不会手软。”他回忆了一下道:“刚才挑头闹事的那几个人我都看得清清楚楚,这笔帐老子给他们记着!”
    封海齐摇了摇头:“你也不要小看他们,他们这种人胆子不大,鬼点子却多,再有一个,那就是非常惜命,总是躲在背后捣鬼,轻易不露脸。今儿这事原本你在他们跳出来时就应该立刻开枪,现在错过了机会,下次他们做事会更加隐蔽,你想抓他们把柄痛下杀手,可也不是那么容易。”
    关新没想到一件突发事件居然有这样多弯弯绕,自己的老丈人封海齐不愧是基层派出所所长,斗争经验丰富啊,他正在感慨,突然想起一事,忙问道:“爸,你怎么回来了?王队长找到了吗?”
    封海齐摇了摇头:“我们找错方向了。”说着,将一行人遇到狙击手的事匆匆说了,关新立刻抓住了事情的关键:“看样子我们一定要扑灭山火,找到起火的源头才行。但愿这样大的火里还能留下些有用的线索。”
    封海齐道:“如今可以确定的是,王路和冯臻臻没有落入敌方之手,这多少是个好消息。”
    但这个好消息带给翁婿两人的好心情并没有维持多久,因为,两人登上了山脊砍伐树木不过一小时后,起风了。
    风很小,不会超过3级,在这样的夜晚推开窗户睡觉,习习凉风吹在身上是再舒服不过,但对正在山脊上砍防火沟的崖山众人来说,这风,却是恶魔。
    草木燃烧后的余烬火星被风吹得满山坡乱跑,甚至一步步向防火沟逼近,防火沟的树木砍伐了只有一小半,就连这些砍下的树,都来不及拖走,火头逼过来,大伙儿都得变成烤猪,一阵阵喧闹声传来,却是不少人又嚷嚷着要赶紧下山逃命。
    这次,连封海齐都变了脸色,他看出被风一吹,火线已经隐隐包围了山脊,大伙儿这时想跑都来不及跑了,除非趁着火势不大,大伙儿埋头冲下山去,可是武装部的小伙子们腿脚快,还能搏出一条生路,腿脚慢的老弱可就危险了,十成中估计连一成都没法安全下山。
    封海齐刚才虽然教育关新该杀人就要杀,但他毕竟不是刽子手,这百余人的老弱如果因为自己不当的指挥而死,那自己真成了崖山最大的罪人。
    封海齐又悔又恨,脸色铁青,正要命令周春雨、关新、王伯民组织老弱准备突围,突然看到,山脚下,又来了一群人。
    周春雨惊喜地跑了过来:“封所,鄞江镇里的留守人员来支援我们了!”
    封海齐却依然皱着眉:“不对劲儿,山脚下新来的人员太多了,少说也有4、500人,镇子里的留守人员哪有这样多啊。”
    周春雨也发现了山下人数不对劲儿,他嘀咕道:“难道是陈薇姐给基地打了电话,他们派人来增援了?”
    就在这时,山脚下的人群已经陆续上山,开始扑火--封海齐、关新、周春雨齐齐惊呼一声--新来的人群实在是胆大包天,他们居然直直地冲进了火场里!
    然后,更古怪的事情发生了,这些人冲进火场后,居然扑倒在地,在地上打着滚,居然生生是用自己的身体在压灭火。
    封海齐双手一紧:“它们不是人,它们是丧尸!”
    这批紧急赶来的救火生力军,的确是丧尸--带领它们的,自然是奚加朝。
    原来,这个点子是陈薇在万般无奈之下想出来的,她让蔡春雷护送着陈琼去找奚加朝,让奚加朝招集镇外流浪的丧尸,前来救火。
    原本,奚加朝还能找来更多的丧尸,只是郑佳希干活实在太卖力,鄞江镇外的丧尸实在不多,就这近500只丧尸,还是花了好大功夫才找来的,要不,也不会耽误到现在才赶到火场。
    在率众丧尸赶赴后山之前,奚加朝还驱赶着丧尸在旁边的一条小河沟里洗了个澡,现在丧尸身上都是湿淋淋的,它们在奚加朝指挥下,爬上山坡后,顺势躺倒,一路滚下来,以此灭火--太过复杂的救火动作,这些家伙还做不出来。
    还真别说,这近500只丧尸如飞蛾扑火一样冲入火场,还真压住了山火漫延的势头,封海齐当机立断,一挥手:“大家上啊!”扔下斧头,举着一截砍下来的树枝,带头冲入了火海里,使劲扑打起火头来。
    周春雨、关新等人也大声呼唤喊道:“大家快上啊,放心,这些丧尸是我们自己人--噢,是自己尸,不会伤害你们的。”
    大伙儿看到,果然,封海齐的四周全是丧尸,可没有一只攻击他,想来这又是崖山的异能者在操纵,顿时信心大涨,发一声喊,齐齐冲入了火场里。
    说真的,丧尸实在是救火的一把好手,只要不烧坏脑壳,它们就生命不息战斗不止,崖山众人救火只能用树枝、扫帚等物扑打,可它们直接躺到地上碾压,又因为身上带着水,火势眼见着越来越小。
    奚加朝被蔡春雷背在山上,满山坡打着转,指挥丧尸,陈琼忍着呛鼻的烟灰跟在后面,确保他心中没有不该有的念头。
    如今在后山,救火的丧尸和崖山众加起来有600多号人,而且前期的山火已经将能烧的都烧得差不多了,在人尸齐心合力下,火头以肉眼能见的速度,一点点小了下去。
    当最后一处明火被扑灭时,人群用嘶哑干裂的喉咙拼命的欢呼起来,就连那些曾经动摇过讲过怪话的人,也是心绪激动,毕竟在这末世,崖山这样来者不拒又一视同仁的定居点极为罕见,谁又愿意真的离开这样的安乐窝呢。自己既保住了命,又能继续在崖山混吃混喝,这可不是两全其美的好事嘛。
    在欢呼的人群中,封海齐却皱着眉看着丧尸们,心里是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他从来没想到过,居然有一天,自己会和丧尸并肩战斗,甚至,还一起赢得了胜利。
    丧尸的生命力的确顽强,在扑灭山火后,有300多只丧尸还活着,虽然它们身上的衣服已经全被火烧成飞灰,身上的肌肤也大片烧焦脱落,却依然还在行动,反复在地上机械地打着滚。
    这时,蔡春雷背着奚加朝,和陈琼一起走了过来,封海齐一眼看到陈琼的额头上的刘海都被烧焦了,脸上还有火星溅着的红点,心痛得一把拉过来:“你这孩子,怎么不懂得照顾自己?痛不痛?”他摸索了一下身上,却找不到能治烫伤的药,忙道:“王伯民,快,带陈琼去卫生院。”
    陈琼眼睛红通通的,那是被烟给薰的,她摆着手道:“封伯伯,我没事儿,我来找你是有事想问你,嗯,其实是他要找你。”说着,她手一指蔡春雷背上的奚加朝。
    封海齐直视奚加朝,他依然和平时一样,全身罩在长袍里,只露出一个头,一双眼白全是血色的眼睛,毫无表情地回视着封海齐,良久,封海齐道:“你找我有什么事?”
    奚加朝淡然道:“火已经扑灭了,你还需要这些--这些丧尸吗?”
    封海齐摇摇头:“我已经不需要它们了。”
    奚加朝道:“我明白了。既然你不需要它们,它们就随你处置吧。”
    封海齐玩味地道:“随我处置?怎么个处置法?”
    奚加朝的声音没有一丝起伏:“你可以杀了它们--我保证它们不会有一丝反抗,也可以--放了它们。”
    在场的众人一片沉默,关新扭头看了看依然还在山坡上傻傻地打着滚的丧尸--刚才他在救火时,差点被一丛燃烧的灌木丛困住,是7、8只丧尸胡乱打滚,硬生生用肉体将灌木压倒在地,他才借机扑灭了火,可也有3只丧尸倒毙在灌木丛化为的灰烬里,变成一团团蜷曲的焦炭。
    封海齐目光扫过火场,这里还有300多只丧尸啊,杀它们,只是举手之劳,可要是放了它们,谁知道今后又有多少活人会被它们所害。可不知道为什么,这一个杀字,封海齐无论如何出不了口。
    就在这时,一个武装部队员匆匆跑了过来:“封部长,封部长,我们在火场里找到一些古怪的东西,那儿就是我们最初看到起火的地方,肯定和王队长的失踪有关,你快去看看!”(未完待续。如果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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