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路犹自烦恼,这时,旁边的一个声音怯怯道:“爸爸,对不起。”
    王路低头看,却是王比安:“这孩子,你向我道歉做什么?”
    王比安喃喃道:“黄琼感冒是我害的,昨天她帮我洗衣服来着,半夜里又急着翻鸡蛋,这才着凉的。”
    王比安什么洗衣服啊翻鸡蛋的一通话说得没头没脑,王路想了一下,应该和昨夜自己在餐厅看到的事儿有关,他挥了挥手:“不关你的事儿。黄琼只是运气不好,正好赶这时候生病罢了。秋冬换季的时候原本就容易感冒,你不用担心,对了,你小子衣服也穿厚实点,像昨晚那样穿着短裤乱跑的事儿可别干了,你要是感冒了,一样要关起来的。”
    王比安吐了吐舌头,他倒不把隔离看得多严重,也不理解大人为什么突然这样紧张起来,他只知道,自己的爸爸也曾经隔离过呢,只要过几天,就能好好儿出来活动了。
    王路无声地叹了口气:“走,去看看你妈――和黄琼那孩子。”
    陈薇和黄琼正在一间双人标准间里,陈薇在打扫房间,黄琼正在整理自己的几件替换衣服,其实也没几件,黄琼从市区逃出来时,所有的随身物品都扔掉了,这几件衣服还是到了崖山后陈薇紧急发放下来的,因为匆忙,所以衣服大小有点不适合,但即使这样,也比黄琼以前穿的破烂不知好多少。
    黄琼把衣服放进橱柜后,从在床上,怯怯地看着陈薇用拖把拖地,半晌才小心翼翼地问道:“陈老师,我们就在这里隔离吗?”
    陈薇直起身笑道:“是啊,要不然,你以为会到哪儿隔离?”
    黄琼张了张嘴,又闭上了――她在早餐时乍听到自己要被隔离时,还以为会被关进小黑屋什么的,最起码,也得是间全封闭的房间啊,可现在依然留在鸣凤山庄,
    自己只不过是从和郑佳彦合住,改为和陈老师同居而已。
    黄琼并不知道,陈薇其实撒谎了,原本,黄琼是要被送到卫生院的,专门辟出一间病房,用来隔离。但是看到现场众人疑虑的目光,陈薇立刻宣布不但自己陪着黄琼,而且隔离地点就在山庄内――在众人眼皮子底下,你们总不会再有什么怀疑了吧?
    王路懂得陈薇的心思,当下就默认了,真要说起来,黄琼要是感染了生化病毒,就是在卫生院,也没什么好抢救的,听天命而已,想当初陈薇和王路都被隔离过,地点只不过是龙王庙油腻腻的厨房,鸣凤山庄标准间的条件总比厨房好吧。
    陈薇清理好房间后,洗了手,刚转出卫生间,就看到黄琼站在自己面前,向自己伸着双手,手腕还并在一起。
    陈薇一愣:“这是做什么?”
    黄琼喃喃地道:“把我绑起来啊,万一我变成丧尸,会吃人的。”
    陈薇哭笑不得:“傻孩子,就算真的感染了生化病毒,又怎么这样快就会变成丧尸的。你不要胡思乱想了,陈老师看啊,这一定是普通的感冒,三天隔离期过后,你就能出去和别的小朋友一起玩了。”
    黄琼咬了咬唇,点了点头。
    门口传来敲门声,陈薇扭头道:“谁啊?”
    “是我。”是王路的声音:“我来告诉你们一声,我给钱正昂打过电话了,他这就过来给黄琼检查身体,还会带些药来。”
    陈薇噢了一声:“我知道了,你们放心去办事吧,黄琼有我照顾。”两夫妻隔着薄薄的门板对话,却并没有一丝要开门的意思――隔离就是隔离,虽然仅仅是种形式,但这门,不能开。
    这时,门外又传来一个声音:“黄琼,我是王比安,你好好养病啊,放心,鸡蛋我会看好的,半夜里我会替你翻鸡蛋的。”
    黄琼连忙扬声道:“王比安,记得多穿几件衣服,可别着凉了。”
    陈薇在旁边暗暗点了点头,黄琼还记着翻鸡蛋和让王比安穿衣服,说明她的心情从最初的恐慌已经缓解了下来,唉,可怜这孩子,其实王路也很无奈,并不是故意拿黄琼做筏子。
    钱正昂很快骑着电动车赶了过来,给黄琼仔细检查了身体,“38度3,体温稍微有点高。”钱正昂掏出了一堆药品:“陈姐,这都是治感冒的常用药,怎么吃,也用不着我多说了。只是这降温药不能多吃,6小时吃一回,吃三次后就不能再吃了。”
    陈薇点点头:“我知道,以前王比安发烧时,38度5以下的体温我尽量不给孩子吃降温药。”
    钱正昂看了看房间内的布置,摇了摇头,从防疫学角度而言,这根本不能满足最基本的隔离需求,最起码,病人要用防菌罩罩起来吧?陈薇和黄琼同处一室更是荒唐,瞧瞧,瞧瞧,甚至连口罩都没戴,别说生化病毒了,就是普通感冒,都避免不了相互传染了。
    钱正昂示意陈薇跟他到卫生间,压低嗓门道:“陈姐,你真要一天24小时陪着那孩子,这可真没必要。”他迟疑了一下道:“万一……就不好了。”
    陈薇明白钱正昂未明言之意,她坦然地道:“没事儿,钱医生你尽管放心,以前王路感染生化病毒时,我也是贴身照顾的,这不好好地没事嘛。”
    钱正昂皱着眉:“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生化病毒的传染机制我们至今还是毫无头绪。陈姐,要不干脆让我来陪那孩子吧。好歹我是医生,碰上些突发情况也能尽快控制。”
    陈薇笑道:“免了,你一个大老爷们,哪里懂得照顾孩子,再说,人家又是女生,你一个大男人怎么能吃喝拉撒都在一块儿。钱医生,我知道你的好意,可听王路说,现在原木一号的试验正在紧急关头,你的精力可不能分散了。”
    钱正昂也知道正事要紧,叮嘱陈薇一有异常,就打电话通知自己,走之前还特意留下了一大桶他自己调配的消毒液:“陈姐,从原木一号的初次实验来看,生化病毒在离开人体这个特殊的环境后,活力会大幅衰减,所以我专门调配了些消毒液来,你可以用来拖地、擦桌子、洗衣服、洗手啥的,虽然不能断定肯定能阻断生化病毒的接触性传染,可应该有点用。”
    陈薇送走钱正昂,回到房间,看到黄琼睁着一双大眼睛可怜巴巴地看着自己,连忙安慰道:“别担心,钱医生说只不过是普通感冒。来,陈老师喂你吃药,吃了药后,咱们躺下好好睡一觉。”
    吃了药后,陈薇安顿黄琼喝了一杯温开水,在她脚后垫了一个枕头后,安顿她躺下了,自己拿了本书随手翻起来,王路特意找了几本书来让她打发时间,陈薇拿的是个不知名的作家写的,名字很拗口,叫什么《嬗变》,陈薇起初还以为是讲化学知识的,翻开看了看,才知道是讲一对少男少女的情感故事的,写得倒还小清新,陈薇看得很入味。
    黄琼闭着眼睛躺在床上,她原本就有点发烧,头晕晕沉沉的,吃的药又有些催眠的作用,听着陈薇细碎的翻书声,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陈薇听着黄琼发出的轻轻的呼吸声,探身拭了拭她的额头,还好,比较稳定。
    时间缓缓流逝,快到中午时,山庄门口传来机动三轮车的声音,陈薇知道,这是在田里干活的人来运中饭了,为了提高工作效率,饭菜由崔大妈带着谢玲在山庄里烧好了,运到田头吃。
    走廊里传来嗵嗵的走路,经过窗户时,外面的人放轻了脚步,陈薇从眼角察觉有人透过玻璃窗在往里探看,她没有刻意转头,依然静静看着手里的书,窗户外的人探头探脑了一阵,就蹑手蹑脚地离开了。
    陈薇用手里的书遮着自己的脸,她知道,这是市区新来者正在探望黄琼,她当时特意挑了这间靠着走廊带窗户的房间,除了光线好,照得到阳光,让黄琼在隔离期间能住得舒心点外,就是要光明正大,堂堂正正,让心有疑虑者能看得清清楚楚。
    你们不是担心王路搞什么阴谋诡计吗?
    我们坦坦荡荡,什么都放在明处,让你们看个够,看看有什么狗屁阴谋阳谋没有。
    这就叫“小人藏鸡鸡,君子坦蛋蛋”――嗯,这话是王路私下里说的,不关陈薇的事,人家可是优秀班主任,副教授级别的说。
    听到那群来运饭去田头的人又搬又抬的带着装在桶里的饭菜离去后,陈薇这才下了床,走到黄琼身边,摸了摸她的额头,嗯,热度并没有退,但也没有升高,只是这孩子有些出汗。
    陈薇想了想,转身到卫生间打了盆温水来,绞了把温热的毛巾,给黄琼擦了把脸,想了想,又细细给这孩子擦了擦双手和双脚。
    擦拭手脚能适当降低体温,睡梦中的黄琼似乎察觉了身体上的适合,喃喃了几句,翻了个身,睡得更香了。
    门口传来轻轻的敲击声:“小陈老师。”
    是崔大妈。
    陈薇连忙赶到门口:“什么事儿,崔大妈?”
    崔大妈道:“我给你们端饭来了,依着小陈老师你的吩咐给黄琼清清肠胃,做的是青菜粥,另一碗炒面是给你备的。”
    陈薇应了声:“崔大妈,辛苦你了,你就把东西放在门口把,过半小时以后来拿。”
    听着门口的崔大妈脚步声离远了,陈薇这才打开门,把放在托盘上的饭菜端了进来,看黄琼睡得正香,便不叫醒她了,发烧时,睡得好倒比吃得饱更重要。陈薇把黄琼的菜粥,放在事先备好的一个电子保温壶里,自己吃了炒面后,用钱正昂的消毒液细细洗了碗筷和托盘,这才把东西放到了门外,等崔大妈来收走。
    黄琼这一觉一直睡到窗外的天空染上晚霞才醒过来,刚睁开眼时,她睡眼蒙胧意识还没清醒,张开双臂,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等到眼睛看到陈薇时,愣了愣,这才略带羞涩地收起了胳膊。
    陈薇含笑道:“醒了?来,饭在保温壶里已经热了小半天了,赶紧吃吧。你因为正发烧,我特意让崔大妈烧了菜粥,清清肠胃。”
    黄琼揉着眼睛下意识地脱口而出道:“我知道,《红楼梦》里无论是小姐还是丫环,感冒伤风了大夫从来不开药方,而是清清净净地饿两顿。”
    这话一出,陈薇不觉又看了黄琼一眼,这年头,沉下心来看《红楼梦》,又看得这样细的孩子可真不多了,心中对她的好感又添了几分。
    黄琼翻身起了床,刚要穿拖鞋,突然一皱眉,扯了扯自己身上的衣服:“陈老师,我、我想洗个澡。”
    陈薇一看,却原来是黄琼在睡觉时出了一身的汗,把贴身的内衣都弄湿了。
    陈薇笑道:“发烧出汗倒是好事,有助降体温,不过直接洗澡容易伤身子,你可还在病中呢,这样吧,我给你用热毛巾擦一下就是了。以前王比安发烧出汗时,我也是这样给他擦身子的。”
    黄琼连忙道:“这怎么行,太麻烦陈老师你了。”
    陈薇摆摆手道:“什么麻烦不麻烦的,咱们大家都等着你的身体快点好起来呢,我刚才已经在你睡着时给你擦洗了手脚了,这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
    不顾黄琼害羞推让,陈薇从卫生间端了热水来,拉了上窗帘,“推倒”黄琼,给她擦起身子来。黄琼只不过是个孩子,又在病中,哪里违得了陈薇的意,只得闭上眼,任陈薇摆布。
    黄琼全身的衣服都湿透了,陈薇有些埋怨自己照看得不够细心,早知道这孩子在睡梦中出了这样大一身汗,应该早点给她换身衣服的,这出了汗再一凉,对身子更不好。
    怕黄琼再次着凉,陈薇也不敢把她的衣服都脱了,只是半撩起她的衣服,给她擦拭身体。
    温热的毛巾擦上黄琼的皮肤,背着身的黄琼轻轻颤抖了一下,陈薇忙问:“可是太烫了?”
    “没。”黄琼细不可察地道。
    陈薇道:“要是太热了,可要跟陈老师说一声。”
    陈薇一边擦着黄琼的身体,一边皱起了眉,这孩子,真是太瘦了。
    一根根肋骨都凸了出来,皮肤干巴巴的,没有一点青春的皮肤应该有的光泽和细腻,身上还有一道道细小的疤痕,也不知道是怎么受的伤。
    陈薇有些心酸,她已经从王比安那儿听到了黄琼妈妈的惨遇,这没娘的孩子,真是可怜。
    陈薇擦完了背,又擦前身,黄琼越发害羞,用手捂住了自己的脸,陈薇失笑道:“这孩子,你是女人,我也是女人,这有什么不好意思。”当下不由分说,解开了黄琼的胸罩。
    和别的衣服一样,黄琼的胸罩也偏大,松松垮垮地耸拉在肩膀上,倒象件小背心。
    陈薇边脱边道:“这胸罩可不太合身,陈老师过后给你重新找个,女孩子的胸罩可重要咧,不适合的胸罩穿着影响发育啊,这可是关系一辈子的事儿,马虎不得。”
    胸罩脱落到了床上,陈薇只看了一眼,就愣住了。
    黄琼12岁,正是女孩子发育的年纪,放在以前,因为营养充足,以及各种补品铺天盖地的原因,绝大多数这个年龄的女孩子胸口已经“很可观”了,基本上不再是旺仔小馒头,而有了南翔小笼包的规格,个别女生都抵得上城隍庙的鲜肉大包了。
    黄琼个子比王比安还高一点,发育得很健康,她的胸部,原本和大多数女孩子一样,已经花蕾初绽了,然而如今出现在陈薇面前的,却是一个干瘪的胸脯,原本的丰润已经象老年女人一样只剩下张空空的皮囊。
    更触目惊心的是,在黄琼的左乳心口之上,还有一道疤痕,象条毛毛虫一样趴在她的**上。
    陈薇颤抖着伸手轻轻碰了一下那道疤痕:“这、这是怎么回事?”
    黄琼此时已经平静了下来,温热的毛巾带走了身体的寒意,让她感到很舒畅,原本的害羞除着陈薇轻柔的动作也渐渐退去了,听到陈薇发问,她喃喃道:“是被人刺的。”
    陈薇怒目圆睁,咬着牙道:“这是什么畜生,居然会向孩子下这样的毒手!黄琼,你告诉陈老师,这个混蛋是谁,陈老师这就找他去算帐!”
    陈薇以为欺负黄琼的混蛋就在市区新来者之中,虽然为了这事儿找他去算帐,多少算是违背了王路当初既往不纠的承诺,可看着黄琼胸口的伤,陈薇气愤填膺,这一下,可是正对着黄琼心口戳下去的,再深一点,黄琼肯定没命了。这也太狠了!
    然而面对着陈薇的激愤,黄琼却咬了咬唇:“陈老师,这伤不是我们市区里来的伙伴弄伤的。”
    陈薇一怔:“那这伤?”
    黄琼垂着眼皮道:“是我以前在市区里,和一个孩子抢一块饼干时,那孩子从地上捡了块玻璃戳的。”
    陈薇呆住了,半晌才道:“为了一块饼干就下这样的狠手,那孩子也太……”
    黄琼咬了咬唇,喃喃道:“那块饼干最后是被我抢走的,那个孩子……他四天后就饿死了。”(未完待续。如果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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