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饭,收拾停当,孙剑平回来了。
    他的脸色很是凝重。
    女人轻声问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孙剑平摇了摇头:“岩泽疯了,根本就不认得任何人了,我先把他绑住了。不过我觉得有些奇怪,他好像并不是中了蛊毒,我在他的身上没有发现有毒虫,六阿婆也是这么说。看他那情况,我想起了早年我在闽南时遇到的一件事情,你应该还记得吧,我曾经和你说过。”
    “你是说南洋巫血降?”女人惊呼。
    许可他们没有插嘴,静静地听着。
    南洋的降头术许可是知道的,但也和巫蛊一样,仅限于书本上了解的知道,自然不敢班门弄斧。不过他也很好奇,照孙剑平这么说,岩泽应该是中了南洋的降头。在苗疆怎么会出现降头术呢?而且更让他觉得奇怪的是,偏偏自己等人一进音寨就出了这样的事情。
    他们今天是与岩泽有过接触的,而且还是不愉快的接触,许可的心里暗暗有些担心,这些苗人会不会怀疑到他们的身上。
    果然如他所想的一样,孙剑平的目光迅速地扫向了他们几人。
    “你们都见过岩泽。”孙剑平这话不是在询问,而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许可无奈地点了点头:“之前蔓莎领我、锋子和黎先生去见果纳寨老的时候与岩泽见过一面。”
    叶紫涵冰雪聪明,马上就反应过来了:“孙先生,你不会怀疑是许可他们做的吧?”
    孙剑平苦笑:“现在不是我怀疑不怀疑的问题,说老实话,我个人是相信你们的,可是其他的人呢,他们会怎么想?已经有人在果纳寨老面前说了,说应该是你们其中的某个人对岩泽下的降头。”
    叶紫涵性子直,扭头望向了黎俊江,一行人里,只有黎俊江是外人。
    叶辰也望了过去,就连赵锋也忍不住望向了他。
    黎俊江皱起了眉头,他的心里也很郁闷,怎么就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假如他们一行人有谁值得怀疑的话,那肯定是自己了。许可几人都是从魔都一路同行而来,而且他们彼此都知根知底,只有自己是半路跟着的,再者自己跟着他们也是有目的的。
    他哪里会不知道许可等人对他也有戒备,但那无所谓,只要自己不暴露,许可他们就不会对自己怎么样,自己就有机会完成上家交给的任务。
    可现在出了事,原本他们就怀疑自己,这下自己若不能够洗清嫌疑别说继续跟在许可的身边伺机完成任务了,就是能不能囫囵儿离开音寨都未可知。
    许可笑了,那惯用的微笑出现在他的脸上:“孙先生,既然这样的话我觉得还是有必要把事情给弄清楚,再说我们也不能让你为难不是?你就直说吧,果纳寨老想要怎么样?”
    孙剑平说道:“寨老的意思是把你们几个先关起来,然后再慢慢查清楚,假如真是你们干的,你们将承受最严厉的惩罚,利用巫毒之术伤害族人,在苗寨来说,是重罪,为族人所不容的。”
    赵锋咳了两声:“这最严厉的惩罚不会是那啥点天灯吧?”
    蔓莎用力地点了点头:“差不多吧,或者是架起大火,活活烧死,到时候我阿爹可以替你求情,让你选个你喜欢的死法!”
    赵锋苦涩地说道:“我都不喜欢,我可不想这么莫名其妙地死掉。”
    蔓莎笑了起来,孙剑平瞪了她一眼:“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开玩笑。”
    蔓莎嘟起了小嘴儿:“你不也在吓他们吗?果纳寨老真要把他们关起来的话早派人过来了。”
    孙剑平叹了口气:“果纳寨老还真要派人来拿他们的,是我阻止了,我说人在我家,有我看着跑不掉的,事情不是也还没有真正弄清楚么?等把这件事情弄清楚了,咱们再说惩罚也不迟。”
    女人很了解自己的丈夫:“你答应了寨老,负责查清这件事情对吗?”
    孙剑平点头说道:“嗯。”
    许可说道:“孙先生,如果你信得过我,让我也帮着查吧。”
    孙剑平笑道:“我当然信得过你了,其实查案我是外行,这件事情还真得靠你出马。放心的查,果纳寨老那边有什么问题我来摆平,不过你的其他同伴可能得委屈一下,住还是住在我这儿,但他们不能离开这个院子,老实告诉你们,院子周围已经有阿努儿带的人围住了,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还希望你们能够谅解。”
    阿努儿是果纳的管家,也是保镖,他亲自带人来守住院子,看来果纳对自己等人的疑心真的很重,若不是看在孙剑平的面子,估计早就进来拿人了。
    叶紫涵听了说道:“孙先生,我也是侦探,我也能帮你们一起查案的,加我一个吧!”她可不想被困在院子里,而且她对这个案子也很有兴趣,南洋巫血降,苗疆毒蛊,光是这名字儿听着都让她觉得兴奋。
    许可看了她一眼:“降头、巫蛊,这些你不是害怕么?”
    她仰起了头:“我不怕,谁说我怕了,再说这不还有你吗?”
    许可苦笑,望向孙剑平,孙剑平想了想答应了。
    “走吧,既然要查我们就要赶紧地,拖的时间久了,岩泽就越危险,解不了他的降头,他就会被毒血噬心而死,他若死了,后果不堪设想!”
    临走的时候许可把赵锋拉到一旁低声交代了几句,让他看好黎俊江,这个时候不能再生出什么事端来,另外还交代他们,千万别出院子,别和阿努儿那些苗人起什么争执。有什么事情多和孙夫人沟通,孙夫人也是有见识的人,能够给他们出出主意。
    蔓莎也跟着他们走了,孙剑平原本是想让她留在屋里的,但蔓莎非得跟着,他很溺爱这个女儿,只得同意了。
    “岩泽是在和我们见面之后出的事,出事之前还因为我们的事情与蔓莎和阿努儿发生了小摩擦,他甚至差点和阿努儿打了起来。”
    路上许可对孙剑平说道。
    孙剑平微微点了下头:“这个我也听说了,果纳出面答应你们留下之后,泽岩就气愤地离开了大屋,没多久在香子沟他就开始发狂,一路伤了七、八个人,后来还是阿努儿带人去把他围住了,他们当时看到岩泽那样子,像是中了‘失心蛊’,阿努儿怕伤了他,也不敢真与他交手,只能游斗,一面派人来请我。”
    许可的心里很是苦涩,从这时间来看,自己的人确实嫌疑最大。
    叶紫涵轻声问道:“阿努儿是当地人么?”
    蔓莎说道:“是的,他家是猎户,他老爹是寨子里出了名的弩手。而他与岩泽都是寨子里一等一的勇士,两人都很能打,每年三月三时比试都是打成平手。”
    孙剑平笑道:“他们那是蛮打,拼的是蛮力,和你们相比其实根本不值一提。”
    许可忙说道:“孙先生说笑了,先生是武学大家,在你的面前我们也是不值一提的。”
    孙剑平也不再说这事儿,将话题岔开:“阿努儿是个踏实的人,但人很聪明,在外面闯荡过几年,算是见过世面的人。”
    “什么?他在外面闯荡过?那么他应该多少会一些汉语喽?”许可问道。
    蔓莎说道:“他会听,不怎么会说,反正我就没怎么听他说过。”
    叶紫涵也有些好奇:“孙先生,按说你在音寨还是很有影响力的,你是汉人,那些苗人与你接触得多,应该都会不自觉地学习一些汉语,可是寨子里好像懂汉语的人并不多啊。”
    孙剑平说道:“那是因为我和他们相处时都是用苗话交流的,除了蔓莎和果纳寨老,我就没教过任何人学汉语。就连蔓莎我也提醒过她,别去引导苗人说汉语。”
    “为什么啊?”叶紫涵很是不解。
    蔓莎回答道:“老爹说,一个民族自然有它的文化传承,假如父亲只是个普通的汉人倒也罢了,偏偏他在寨子里的地位很崇高,若是由他提出教授苗人汉语汉学的话,很容易让人误会他的用心,就算大家不会误会,也很可能会破坏了苗族文化的传承,将一个民族同化成另一个民族并不是一件好事,再说了,这也违背了父亲自己提出的‘入乡随俗’的原则。”
    听了蔓莎的话,许可不禁对孙剑平肃然起敬。
    他敬的是孙剑平对一个民族和它的文化的尊重,一个民族,先进也好,落后也罢,它有它自己的灵魂,民族的文化便是它的灵魂。就算你的民族再强大也不应该去抹杀其他民族的灵魂。
    日本之侵略华夏不就是打着“东亚共荣”的旗号么?可是在新京自己看到的是什么,是一个民族吞噬了另一个民族,吞噬了它的文化,它的灵魂!
    “想什么呢?”叶紫涵轻轻碰了许可一下。
    许可说道:“没什么,只是有些感悟罢了。”
    “你说,这事儿会不会是姓黎的那家伙干的?”叶紫涵还是怀疑黎俊江。
    许可摇了摇头:“我觉得应该不是,他明明知道我们大家都怀疑他,他这么做虽说给我们找了麻烦,又何尝不是给自己找麻烦?除非他与岩泽有仇,可是他也是第一次到音寨来,岩泽又几乎没离开过南邑,这种可能性似乎并不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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