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淡淡的薄雾笼罩着魔都。
    福伯早早就起来了,轻轻敲了敲许可的房门。
    许可打开门,他早就已经穿戴整齐了。
    “公子,行李都收拾了好,让叶辰给你放到了车上。”
    许可点了点头:“谢谢你福伯。”
    福伯叹了口气:“此去新京多艰险,公子可要小心。”许可当然清楚,那是日本人的地盘,不过他必须走这一趟。
    因为余化龙把剩下的两个人的地址给了他,其中一个便在新京。
    那儿是伪满洲国所谓的“京都”,日本人对那个地方很是重视。
    福伯还是有些担心:“公子,要不还是我陪你去吧,叶辰那孩子年纪轻,性子烈,我怕……”
    许可微微一笑:“福伯,放心吧,他总得自己学会成熟的。”
    福伯没有再说什么,许可让福伯转告海伦和叶紫涵,这几天在家里什么都不用做,安心等着他回来。他特意交代福伯,别告诉叶紫涵自己去新京的事情。
    两天后,许可和叶辰到了新京。
    其实火车刚出关他们就已经有了很深刻的感受。
    出关后,火车所经之地,都能够看到日本的军队。
    走出新京火车站,就看到街上到处都插了日本人的国旗。
    许可扭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叶辰,叶辰阴沉着的脸上几乎能够拧出水来。
    “这还是华夏么?”叶辰轻轻地吐出一句,伴着长长的叹息。
    许可拍了拍他的肩膀:“相信这一切只是暂时的。”
    一辆绿色的吉普车停在了他们的面前,从车上下来一个三十多岁,穿着灰色西装的男子。
    “是许先生吧?”他走上前来问道。
    许可点了下头:“许可!”他主动伸出手去,男子和他握了握:“我是季和平。”
    许可知道季和平的身份,复兴社新京站的副站长,公开的身份是伪满步兵第四联队的参谋官,在伪满军队也算是个实权人物,据说他的祖辈也是皇族。
    这趟新京之行许可告诉了罗永忠,因为他在新京没有什么熟人,当然,他可以去找英吉利驻新京的领事馆,领事馆如果知道他是什么人也会帮助的,不过领事馆里也没有熟人,真要办点事儿同样并不方便,还不如就让罗永忠帮他联系一下新京的复兴社。
    季和平把他们领到了“万国大饭店”:“这两天你们就暂时住在这儿,接待台那个瘦高个儿是我们的人,有什么事情如果联系不到我可以找他,另外,你们刚从那边过来,在新京可能很多事情会看不顺眼,这很正常,任何一个有良知的华夏人都会这样,但是我有义务提醒你们一句,别多事,更别招惹日本人,在这儿,没有王法,他们就是王法,晚上九点以后会宵禁,到时候最好别到处乱跑,给自己找不必要的麻烦。”
    季和平把他们带到了房间里,交代了他觉得重要的事情。
    许可说道:“季先生,这两天我们必须得在新京四处走动一下,能不能给我们找个向导,我知道你有公务不方便,只要给我们找个向导就行了,若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我们不会再麻烦你。”
    季和平皱起了眉头,他并不知道许可和叶辰到底是什么来历,只是上面让他提供方便他也没有办法推托。
    他想了想:“好吧,今天已经晚了,明天一早他自己会来找你们的。晚饭一会你们自己到底下的餐厅吃吧,这儿的一应费用你们都不用管,只是记得我说的,九点以后,尽可能别上街,让日本宪兵抓住那就不好玩了,有人问起来你们就说是从内地来做皮货生意的。”
    他递给许可一页纸:“对于皮货的一些常识这上面有,记一下吧,日本人对外地客商盘查得比较严的,实在遇到什么事,舍些钱给二狗子,他们可能帮上点小忙。好了,我得回去了,你们自己小心,有事告诉下面那人,他会第一时间通知我的。”
    季和平没有再客套,说完就走了。
    关上门,叶辰埋怨道:“这人怎么这样,好像生怕我们给他惹什么麻烦似的。”
    许可笑了:“行了,别发牢骚,这个地方不比内地,是日占区,他又是一个有特殊使命的人,自然得小心谨慎。还有你,我也得好好说说你!”
    他脸上的笑容没有了,一脸严肃地说道:“我知道你有一颗爱国的心,也知道你多么痛恨这些侵略者,可是现在不是逞匹夫之勇的时候,你再能打能杀,也不可能把这儿的日本人通通杀光,有时候斗争是需要讲策略的,而且抵御侵略者也不能只靠一个人的力量。记住,这两天管住你那性子,再怎么样都得给我忍住,我们有正事,可别添乱。”
    叶辰“哦”了一声,心里却不以为然。
    许可当然明白他心里是怎么想的,不过许可也并没有真正放在心上,他自信就算没有复兴社的人帮忙,以他和叶辰两人的本事,只要对方的人不是太多,是拦不住他们的。
    向导来得很早,七点多钟就出现在了他们的房间门口。
    这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孩子,不过看上去却一身的江湖味儿。
    孩子姓李,没有大名,只有一个小名叫狗儿。
    他的穿着打扮有些怪异,一件旧长衫外面笼了个破西装,还戴着一顶白色带黑边的的圆檐帽。
    脚上蹬着的是一双皱裂的黑皮鞋,那黑皮已经磨白了几处。
    孩子长得但很清秀,一副大墨镜遮去了他的半边脸。
    “吃早餐了么?”许可把狗儿让进了屋,微笑着问道。
    看到桌子上的牛奶面包,狗儿咽了下口水。
    许可扶住他的肩膀:“坐下一起吃吧,叶辰,让餐厅再送一份早餐上来。”
    狗儿也不客气:“谢谢先生!”说罢,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许可坐在一旁静静地看着狗儿,不知道为什么,从狗儿的身上,他仿佛看到了十几年前自己的影子。
    攀谈中许可得知,狗儿和自己一样,是个孤儿,后来被新京大学的一个教授所收养,不过狗儿并不是读书的料儿,虽然教授很希望培养他成为一个文化人,可是不管教授怎么努力,他还是烂泥儿扶不上墙。
    教授只得放弃了,教授抚养他到了十二岁,因为受不了教授的管束,他偷偷从家里溜了出来,和街上的一帮混子混到了一起。
    “他那样管你是为你好。”许可轻声叹息,当年自己若不是遇到了静仁禅师与清虚道长,不知道如今的许可又是什么个样子。
    狗儿吃好了,他用衣袖揩了下嘴:“我知道,其实我根本就不恨他,相反,我很感激他,他对我真的很好,为了抚养我,他一直单身,别看他是大学教授,可是收入并不高,这几年他根本就没有上课,在学校做些杂务的。我离开他,不是因为不想和他在一起,而是不想再拖累他。”
    许可轻轻摸了下狗儿的头,狗儿有些不悦地让开了。
    狗儿是个懂事的孩子,许可这么想。
    叶辰问狗儿,既然是大学教授,为什么不上课,而做杂役,要知道上课可以多有些薪水。
    狗儿说道:“他不愿意教日文,不愿意在课堂上传授奴隶文化,不过为了生活,他又不得不留在学校,像他那样的学者,除了学校,就不知道还能做些什么了。”
    许可从身上掏出了五个大洋:“狗儿,这个你拿着,这两天你就给我们做做向导,陪我们去一些地方。”
    狗儿看了一眼那大洋,眼里放出光彩,可是他的双手却插进了袖管中:“钱我不能要你们的,季先生已经付过钱了,再说了,也用不了这许多的。老爹说过,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狗子口中的老爹便是他的养父,新京大学的教授。
    许可拉过他的手,硬把这钱塞到了他的手里:“这钱是你应得的,你就收好了,再说你就不想孝敬一下你老爹么?给他买点吃的穿的都好。”
    虽然没有见过那位教授老爹,可是从狗子的口中就知道那是一个有志气,有风格的文人,对于这样的人许可是很敬重的。
    狗儿还有些犹豫,叶辰拍了拍他的肩膀:“给你你就拿着,别扭扭捏捏的。”
    狗儿这才收了起来:“谢谢先生。”
    新京的街上很是热闹,随处可见日本浪人,军人和一些身着和服的日本女人。
    别说叶辰,就连许可的心里也很是不忿,这些人在华夏的土地上趾高气扬,而华夏人则低着头,弯着腰地活着。
    狗儿指着前面的一个巷子:“那就是靖善巷,不过现在改叫了亲善巷了,为什么这么改,你们懂的。”许可冷笑一声,不就是日本人提的什么与华夏亲善,那大东亚共荣么?只不过是他们为自己的侵略罪行找的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
    “狗子,你恨日本人么?”叶辰低声问道。
    狗儿用力地点了点头:“恨,我亲眼看到他们杀人,包括一些女人和孩子,去年我就想到山里去,那边有队伍,到队伍上去和他们真刀真枪的干一场,只是我不知道那些人在哪里,再说了,一个人进林子我还是有些害怕的。”
    许可问道:“队伍?什么队伍?”
    狗儿还没说话,叶辰便回答道:“抗联,自从九一八之后,在沦陷的东三省就活跃着这么一支抗日的队伍,唉,其实之前我也有想过去投奔,只是放不下家里人。”
    许可说道:“好了,别再说这些了,万一让人听到就不好了。”
    叶辰点了点头,狗儿带着他们进了“亲善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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