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庸关总兵府唐婉房前,左翼敲了敲门,待得到允许后走了进去,唐婉请左翼坐下后又沏了壶茶,左翼见一本诗词选集倒扣在桌上,问道:“刚才看的是哪首?”
    “你听我给你念念。”
    左翼微一点头,唐婉即捧起书本,诵道:“世情薄,人情恶,雨送黄昏花易落。晓风干,泪痕残。欲笺心事,独语斜阑。难,难,难!人成各,今非昨,病魂常似秋千索。角声寒,夜阑珊。怕人寻问,咽泪装欢。瞒,瞒,瞒!”
    “这是《钗头凤》,是与你同名的唐婉写的?”
    “对,我刚才一直沉浸在这首词中,这是多么凄美的倾诉,是要有多么深刻的感情,才能写出这样催人泪下的词!”唐婉说到此处,眼中竟有些泪花,“左哥,她与陆大诗人是因为有陆母阻挠才不能走到一起,最后忧郁而终,唉!人生在世,不求那些功名利禄,只求与自己所倾慕之人能够永老无别离,万古常完聚,终成眷属!”
    唐婉被这首词触动心弦,左翼也因唐婉的话而想起水湘,他拿过诗词集,见在方才唐婉所诵的词前还有一首陆游作的《钗头凤》,不由诵读起来:“红酥手。黄滕酒。满城春色宫墙柳。东风恶。欢情薄。一怀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春如旧。人空瘦。泪痕红浥鲛绡透。桃花落。闲池阁。山盟虽在,锦书难托。莫、莫、莫!”
    唐婉听他念的情真意切,大加赞赏,二人又聊了一些诗词歌赋的事,随后唐婉忽然问道:“左大哥,你是不是淡泊名利?”
    “我的确不喜欢那些功名利禄,当然,很大一个原因是我在朝廷见证了那些争斗,当初我们进入朝廷不过是想躲避追杀,后来木子林死后,我就想辞官退出,却没想到被逼着做了这个居庸关总兵。”
    左翼见唐婉脸上闪过一丝不悦,又道:“如果我不做这个居庸关总兵,又怎么能再次回到这,和你熟识。”
    唐婉道:“你离开京城来到居庸关,也算是远离争斗的官场了,不知道你有没有打算过以后的事?”
    “估计以后我就一直待在这了,起码朝廷那些我讨厌的事不会在这里出现,京城是个是非之地,翮翔他追名逐利,到头来一无所有,可能他现在都没找到容身之所!”
    “我倒不觉得你四弟一无所有。”
    “为什么?”左翼奇道。
    唐婉笑了笑,说道:“以前你讲过周将军的做官之路,在我看来,他若是不去当兵,怎么会认识纪姑娘,后来要是不重新返回京城,又怎么会和纪姑娘重续前缘?他不过是仕途不顺,但他却有妻子,有儿子,有家庭,所以在他这次逃出京城前,他一定很快乐,至于你说的容身之所,嘻嘻,周将军他妻儿都在,有家人在身边,天下皆可为家,因为家人在哪,家就在哪。”
    “你的意思是翮翔还是个幸福之人?”
    “那是自然,他与自己所喜欢的人成亲生子,这难道不是人生最重要的事之一吗?你们大丈夫生于世,最根本事的不过两件,成家立业者也,左哥你不求功名,所以要的便是成家了。”
    左翼当然明白他的意思,但却问道:“成家有什么好?”
    唐婉道:“我虽然没有这个经历,可我去过周将军家,他们一家其乐融融,真的让人羡慕,特别是云渊肉嘟嘟的小脸蛋,十分惹人喜爱,我想他们即使是被迫逃亡,可一家人在一起,一定不会感到孤单,而是特别温暖吧。”
    左翼听到这才明白,之前唐婉在京城见到周翮翔一家人幸福生活的情景,触发了她心底的那份渴望,因为唐婉母亲生下她就去世,她爹又不幸被害,所以唐婉希望能重新有一个家,左翼想清楚这一点,再见到唐婉讲述时脸上孩子般的笑容,心里阵阵作痛。
    唐婉从京城回来后,就一直想跟左翼说自己的这个心愿,今日没想到借《钗头凤》说出,左翼虽然想随了唐婉的愿,但还是有些顾虑,说道:“婉儿,我觉得一些问题还要考虑一下,况且我觉得……”
    左翼将题点破,但现下竟然结结巴巴的说不出什么,唐婉喜悦的表情渐渐消失,她低声道:“左哥,你愿意也好,不愿意也罢,我都可以等。”
    左翼点点头,之后便找借口出去了,他心情郁闷,只好练剑排解。
    当晚左翼一个人在院子里喝酒,因为白天的那两首词,他的心情一直很惆怅,三年前水湘自杀的场景仍是历历在目,略一想来,心情仍是悲痛,又同时后悔自己当初的大意。
    今天唐婉的肺腑之言让他不禁思考,是否该和唐婉有个结果了,却又觉得有些对不起水湘,左翼自言自语道:“湘儿,婉儿是个好姑娘,如果我娶了她,你会祝福我们吗?”
    左翼突然觉得现在这个情景,很像那年自己在水湘家的花园里,不过那时是与水湘谈着心,现在是自己独酌,左翼吟诗道:“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吟到此处,左翼忽然想:“昔日我在月下饮酒,有湘儿相伴,今日虽是独饮,可在总兵府内,有婉儿这个知己,怎么会感到孤独呢?”
    左翼略觉自己方才的举动可笑,耳边仿佛回荡起当日与水湘的对话,自己曾答应水湘报仇之后退出江湖,与她厮守一世,而今自己大仇得报,远离名利争斗,陪伴在自己身旁的却换成唐婉,左翼自语道:“看来誓言要从婉儿身上实现了。”
    左翼看着月亮,忽然想起当年在封竹山做的那一个梦,心道:“我与水湘早有婚约,本应互相作伴,终老一生,谁知有陆中天从中作梗,让我和湘儿的愿望化作泡影。陆游因其母逼迫,不得已休了唐婉,落得终生遗憾,今天婉儿那终成眷属的话,说的分明是我们,如今我与她又没有什么人阻碍,为何还迟迟犹豫,不能下定决心!”
    左翼将手中酒杯摔得粉碎,转身回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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