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高气爽,正是行脚的好天气。
    行了小半日的路程,大人和大侠终于进入了县镇。
    晌午时分,到了饥肠辘辘的难耐时刻。
    大人既然是护国公,当然权高位重。
    权高位重的人,应该步步坐桥,顿顿佳肴,怎能受得了江湖苦?
    所以,大人一进入县镇就立即问大侠:“你身上有多少钱?咱们能吃得起多大的馆子?”
    大侠没说半个字,引大人来到了一座两层楼高的馆子。
    在扬州城边落的小县镇,两屋楼高的馆子,已经是最奢华的馆子了。
    两人迈步酒楼,一个一身血衣,一个半身褴褛。
    小二哥懒懒的搭着毛巾板儿,连步子都懒得迈,松松问了句:“两位小哥,有面条白饭,碎茶咸菜。”
    看人下菜碟儿,说得就是这种人。
    称呼这两个人为小哥,不叫他们大爷,已经是摆明了看不起他们。
    实际上,没赶他们走,已经算是客气得了。
    面条白饭,碎茶咸菜,你听听这几样东西,已经素到一滴油都没有了。
    “大侠?哈!”大人斜了闫箫寐一眼,满声不屑。
    不得不说,大侠确实有大侠的肚量,所以闫箫寐没说半句为难小二哥的话。
    也不得不说,大侠确实有大侠的气派,所以闫箫寐也没理小二哥,径直走上了二楼。
    “小哥,二楼是吃成席的桌面儿。”小二哥扯着脖子喊,也没能拦住大侠的脚步。
    大人的气派自然也不能输给大侠,甚至比大侠还淡定自若,挺胸抬头的走上二楼。
    进门就是客,就算是穷客,也不能把人家给打出去。
    小二哥暗叫一声倒楣,也只能懒懒得跟上二楼。
    大侠挑了一个风景最好的位置,先引大人坐下。
    环顾了四周后,大侠淡淡一声:“上等酒席九桌。”
    “九桌?”小二哥以为自己听错了,看这两个人的装束,能付出两碗面条钱,也就算刚刚好而已。
    “九桌。”大侠好耐性,又重复一遍。
    “小哥,你们只有两个人……”
    “你这堂子摆满了,也只能摆八桌,所以,我只点九桌。”
    大侠说着深奥的话,小二哥更是听不懂。
    抬眼看看小二疑惑的脸,大侠淡笑:“多出来的那一桌,是送给厨子、伙计的。”
    八桌自用,多赏一桌,只是这么简单的一笔账。
    说清楚了话,小二哥仍然不走,搓着双手,立在原地。
    江湖有暗语,搓手时,就是要钱时。
    大侠是江湖人,当然懂江湖的路子。
    还是淡淡一声,吩咐小二哥:“劳烦小二哥跑趟腿,到镇西满客茶楼招呼一声板子刘,就说闫箫寐今日要请他喝酒。”
    板子刘?不就是满客茶楼里说书打板子的艺人吗?
    也只是个穷户而已,找他有什么用?
    恐怕连半桌酒席钱都付不出来。
    小二哥又立了一会儿,见两人都没有掏钱的意思,满心不情愿的转身下楼。
    下楼的时候,也不知道是嗓子痒,还是其他的什么,重重的啐了一口。
    大侠坐得安稳,大人却有点坐不住了。
    “唉,连口水都没给上。”大人抱怨,白了大侠一眼,嘟嘟囊囊:“还没有我昨天拉了六口棺材进城气派。”
    “大人气派,不是因为六口棺材,而是因为六口棺材里装满了金子。”大侠轻轻一笑:“我没有棺材,我也没有金子,但我向大人保证,等一会儿,这里会比大人昨天还气派。”
    等一会儿是多久?
    一个时辰是等一会儿,半天也是等一会儿。
    大人怕等得太无聊,竟然咬起了筷子。
    大侠嘴里的等一会儿,绝对没到一个时辰,也许,连半个时辰都没到。
    遥听马蹄踏青石,近看人群多簇拥。
    还算安静的小镇街道,突然就热闹了起来。
    大侠寻窗下望,眼底含笑。
    大人寻窗下望,满脸慌张:“有很多拿着兵器的江湖客冲过来了,该不会是找你寻仇的吧?”
    江湖客的腿脚好快,大人的话音刚落,已听到有人踏着楼梯的声音了。
    “大侠在哪里?大侠在哪里?”
    满满的都是这种呼声。
    率先挤上来的人,一眼便看到了闫箫寐与白衣人。
    因为二楼也只有他们这一桌客人。
    哗啦啦跪倒一大片,各自报着字号,参见大侠。
    他们绝对不会跪错,因为只有大侠才配穿一身血衣。
    “诸位英雄请起,在下何等何能,敢受英雄们如此厚爱。”
    大侠走出座位,满眼含泪。
    前面的人跪倒了,后面的人还排在楼梯上。
    有了大侠的谦让,前面的人仍然不肯起身。
    一劝不起,两劝不起,三劝仍然不起。
    “好,既然诸位英雄决意如此,在下唯有长跪不起,以谢英雄们的错爱。”
    大侠跪倒,众人大惊。
    有跪爬到近前的来扶,可是,大侠若想站着,没人能让他跪下,大侠若想跪着,谁又能扶得起来他?
    一个头对磕几十个头,真情实意下,险些把楼板磕塌。
    这种场面,几时能见?
    看得白衣人哭笑不得,连连摇头:“这怎么像拜花堂一样?”
    他的声音不大,但楼上全是江湖客,都有一副好耳力。
    有几个性急的听出他的语中酸意,不免怒目相视,只是碍于大侠在场,不便发作。
    大侠看了一眼大人,顺口便对江湖客们朗朗有声:“我这位朋友所言极是,今不才冒昧,敢与诸位英雄结为金兰之好,不知英雄们可肯错认在下?”
    大侠要和你拜把子结兄弟?
    这是江湖的恩赐!
    叫好声像惊天乍雷一般,震荡了整座酒楼。
    “店家,上香炉!”有人高声大吼,差点没吓破小二哥的苦胆。
    酒楼也许没有香炉,但这么一堆江湖客齐聚在此,都是些说砍人就砍人的煞神,就算立即去庙里抢一个也得抢回来。
    小二哥抱着香炉,爬上二楼,再见到闫箫寐的时候,几乎快哭出来了。
    谁能想到这一身残袍血衣的落魄客,竟然是江湖上的大哥?
    青烟袅袅时,斩了雄鸡头,喝了歃血酒。
    无论年纪大小,所有人都喊大侠一声大哥,就连白胡子老道也不例外。
    后厨煎炒烹炸,酒香四溢,小二哥再不敢有半分怠慢,楼上楼下跑得紧忙。
    当美味佳肴上了半桌子的时候,白衣人皱眉悄悄问大侠:“今天到底谁请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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